我所知道的牙科恐惧症病人篇
医院无痛牙科治疗中心成立已经12年了,此间,我接待了来自地球各处(主要是华夏大地)的不同种族、民族、宗教信仰、教育背景、职业、年龄段、性别(当然包括无性别的朋友)等等各式各样的牙科恐惧病患近万人。诊治牙疾之余,也有机会触及他(她)们的内心深处,分享其隐私,没有隔阂地畅谈,一起欢笑或悲戚,所见所闻足可洞悉人生之百态。
不是吓唬大家,我的估计,中国害怕看牙的人得有一半!要知道,医院的就算不错的了,我见过“就让大夫看一下”导致惊吓晕厥的,见过躲在走廊不敢进诊室的,见过来了就要全麻下治牙的,见过坐在牙椅上放声大哭的,见过心率超过,血压飙过的,见过面部抽搐恶心呕吐的,见过四肢蜷缩浑身颤抖的,见过躲在家里打电话咨询遍而就是不敢来的。服务过看牙浑身冷汗面色苍白几近虚脱的篮球运动员、特警战士,也安慰过治牙泪流满面抠破亲人手的主持人、演员……所以,我从心底同情这些病患,也希望有办法帮他们逃离噩梦,重见阳光。
生活中的恐惧:很多人都把票投给了看牙
这部分内容,主要是跟病人朋友分享的,或者说,是和已经患有牙科恐惧或还未经此魔症的朋友分享的,希望我的分享,能让你们正视自己,知道患病的因由,或者知道如何去防病于未然。
先说说牙科恐惧症的病因。一个好好的人,为什么就会害怕看牙害怕的要死?
首先,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怕疼、怕受伤、怕死、怕见血、怕情绪失控、怕遭遇尴尬丢面子、怕看牙感染艾滋病、怕呛水、怕牙钻的嗡嗡声、怕闻奇怪的味道、怕被医生护士呵斥、……人人都有个怕,也许有人说“我什么都不怕”,那是瞎扯,他们只是演技够好定力够强,会努力做到让别人看不出自己不怕。
那么,害怕了怎么办?FightorFlight,打的过就打,打不过——逃,这是人类进化的本能。
再说说牙科恐惧的三个类型:
从大的方面讲,国人患牙科恐惧的原因,最主要是不良的牙科治疗经历,我们也叫做医源性牙科恐惧。也就是说,我们中国,绝大多数的牙科恐惧症患者,是被医生“吓“出来的。当然,必须声明,无论公立私立医疗机构,只要心理健康的牙医,没有一个会希望把自己的病人搞成牙科恐惧症患者,但是,由于很多历史的、实际的、复杂的原因,我们却不自觉的做了这件“坏事”。
医源性牙科恐惧症的成因
牙科恐惧的放大效应
这里插播一下:什么是最恐怖最疼的牙科治疗?
我们做了一个统计,绝大多数“医源性牙科恐惧“患者,都经历过“拔牙”和“杀神经”两项酷刑。前者如打铁铺里抡锤子,凿得眼冒金星脑震荡;后者是一根钩针抽牙髓,痛似半个脑袋遭电击。我一直想,如果古时候,可以有工具把犯人的牙髓钻开,暴露神经,然后将一根烧红的细铁丝放进去,只见青烟一冒,嗞嗞声响,哪个还能不招供?很多牙科恐惧病人都会清楚的记得这样的经历,甚至是青少年时代的此类遭遇,都会深深烙印在脑海里伴随终生,所以,我至今十分反对把小孩子捆起来看牙——把你捆起来动弹不得,然后往嘴里灌水、钻牙、打针——你会干么?那些小孩子必定恨死这些坏蜀黍了。
当然,洗牙时候勾子碰到牙根时的酸痛,在上颚前部打麻药针的戳痛,修复牙冠时的排龈挤压痛,种牙上颌窦手术敲锤子的震痛……这些也是给很多病患留下痛苦记忆的“酷刑”。
还有一类病人,属于道听途说型牙科恐惧,自己虽然没有此类经历,但来自身边的亲人、好友、同事不良经历的分享转述哭诉抱怨,会让他们未雨绸缪,等到自己看牙,会预先暗示自己也会遭此酷刑伺候。此外,新闻媒体,影视作品、文学创作对于看牙的负面描绘也比比皆是,我就记得电影《牙医》、《憨豆先生》、《马拉松人》里面对牙医形象的严重丑化和贬损。最可恨的是,我在门诊还经常看到孩子的家长用牙医来威胁孩子,有位爹地,为了让孩子安静坐到牙椅上,居然说“再不听话就让医生把你的牙拔掉!”,我靠,我特么真想先把你的牙拔了!作为一个牙医,私下我从不吓唬我的病人,也尽量做一个欢乐、幽默、充满正能量的人,以消除她们对有一个牙医朋友的潜在不适感。
电影《恶魔牙医2》海报
从治疗角度说,这两种病人,只要采用无痛舒适牙科治疗技术,比如良好的局麻、笑气、静脉镇静等等,给他们多次绝对舒适的牙科治疗体验,这些体验将掩盖并最终抹去原来的不良经历的阴影,从而最终帮助他们成为“正常”的牙科病人,不过,牙医们要注意的是,这些病人可能会对自己产生一种依赖或好感,这里面有好处,也有坏处,开个玩笑,比如医患双方恰为男女时,可能会因搞不清这是不是真爱而陷入感情的困扰(哈哈……)。
最后一类牙科恐惧,我姑且说是一类,也是比较特殊的,这些人没有不良的牙科经历,也没有过多的来自周围人对牙科的负面资讯,但他们就是害怕看牙。这类人也往往害怕所有与疼痛、出血、打针相关的有创医疗操作;还有的病人,存在心理问题,过度的敏感、抑郁、自卑、自我暗示……这类病人的治疗,非常艰难,可能需要心理医生参与其中,甚至终生需要借助药物麻醉催眠的办法才能维持良好的口腔卫生。
美国人是否也害怕看牙?
2年前,在美国华盛顿大学进修学习的时候,有幸拜会了全美最早建立的DentalFearClinic的学者Peter老爷子,他的研究告诉我,美国人的牙科恐惧与中国人有相似之处,就是,看牙害怕的人也很多(人群的30~40%)。但是,由于美国无痛舒适化口腔治疗开展的好,其实医源性牙科恐惧已经比较少了,但是,他们似乎第三类——难治性牙科恐惧更多,在美国牙科恐惧好发于低收入人群,有很多人害怕看牙是因为付不起钱,还有的是遭受过医生的过度医疗,如被搞了全口的美容害人冠。同时伴有心理问题的也不少,我亲眼见过一个严重牙科恐惧的病人,中年女性,她害怕看牙是因为长期自卑抑郁,当Peter循循善诱的继续追问下去,她竟然哭泣起来,告诉我们是因为老公嫌弃她身体发胖而不再和她嘿咻了……好可怜。
医务人员是不是也害怕看牙?
有意思的话题,我可以告诉大家,越是水平高、临床经验丰富的牙医,越害怕看牙——他们除了害怕疼以外,更害怕各种治疗并发症(他们对此都心知肚明)。临床医生害怕看牙吗?与普通人群没有差别,只是,害怕的内容有所不同,比如说,感染科的大夫会担心看牙消毒不彻底,染上乙肝丙肝艾滋病,所以看牙常自带毯子枕巾矿泉水啥的;变态反应科的大夫总爱问补牙用的啥材料?有没有过敏的?心脏科的大夫拔牙前先悄悄吃片抗生素;耳鼻喉科大夫最怕拔上槽牙断根“上楼”,根据我的观察,看牙最怕疼的其实是五大三粗的外科大夫,而最不怕疼的则是妇科大夫,也不知为啥。
男人女人谁更怕看牙?
我的病人里面,女性绝对是大多数,但是,这不意味着女性更怕看牙,恰恰说明,当女性意识到自己害怕看牙,会更愿意到医生那里寻求帮助;而男性则更多是逃避心理,不愿意承认自己存在着恐惧、脆弱,这点特别体现在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成功男性身上。
牙科焦虑——牙科恐惧——牙科恐惧症
当初建立中心的时候,中心主任万阔教授本来想学术一点,把名字叫做牙科恐惧症治疗中心,但是,你懂的,国人是十分惧怕被别人诊断自己心理有问题的,因此,就起了一个通俗的名字——无痛牙科治疗中心。说起来,把病人随随便便诊断为牙科恐惧症的也是不负责任的。
我想,看牙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有点小紧张,心跳快,出点汗,但是牙坏了肯定还是要看的啊,这叫牙科焦虑,跟考试前一样。如果看牙前晚上会做噩梦,会在候诊室坐卧不宁,会浑身肌肉紧张,心跳加快血压升高,甚至会哭泣尖叫、推挡躲避等等,这叫牙科恐惧,不过,还好,尽管这样,病人仍然理性的知道,牙坏了还是要看的。最后,当你明明知道牙已经坏了,却因为害怕拒绝去看牙医,或者预约了又爽约,再或者牙疼宁可吃药也不去治疗,能治疗的牙齿也因为害怕干脆要求医生拔掉——种种不理性的抉择和行为,这样的你,我想,就可以称为“牙科恐惧症”(dentalphobia)患者了。
牙科恐惧的三级跳
牙科恐惧的危害?
从病人方面讲,病人对于看牙恐惧,配合度差,势必影响医生的情绪与状态,影响临床治疗的效果,牙科疾病得不到有效治疗或被中途打断,则进一步危害病人的口腔健康。病人因为恐惧,尝尝出现避医行为,不愿就诊或定期检查,牙病一拖再拖,到被迫治疗的时候,往往已经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了。从医生角度讲,病人在治疗时的负面行为和较差的配合程度直接干扰医生治疗的顺利实施,影响治疗效果,常导致医患丧失彼此信任,关系恶化。从社会角度讲,恐惧病人的不良经历,往往被扩大或转述,导致更多的牙科恐惧,使口腔保健的实施、口腔医生的形象受到损害。
此外,对于一些患有系统疾病(如心脑血管病)或老年病人,牙科恐惧和不良刺激还有可能引发诊室意外急症(心脏病发作)造成更为严重的后果。
很多病人的牙科恐惧,是自己的一块心病,因为,这是一个可怕的恶性循环:害怕看牙——牙病得不到及时治疗——牙病加重,口腔健康恶化——更痛苦复杂的牙科治疗,更高的花费——对看牙更多的恐惧,陷入这个魔咒之圈,很多病人因此不仅健康受损,难享美食,还出现了生活障碍,交友求职搞对象都受影响,最严重的可能对生活失望,抑郁,乃至轻生……
牙科恐惧的恶性循环
牙科恐惧怎么治疗?
已经对看牙产生恐惧心理的朋友,一定要努力要打破恶性循环,终止其发展,那就是,找一个具备无痛舒适治疗技术和经验的牙医或医疗机构,相信他,接受他的计划,并努力配合,持之以恒,重建信心!而这里面最难的一环,就是信任。
目前,国内的越来越多牙医们已经团结起来准备战胜牙科恐惧这一魔症了,很多医疗机构都开展了无痛局麻注射,笑气无痛治牙等服务,对于严重恐惧的病患,还可以在大型医疗机构选择静脉镇静舒眠治牙或全麻下治牙。牙医们最近还成立了自己的组织——中华口腔医学会镇静镇痛专委会,团结一心,通过制定规范、技术推广和培训,正式向牙科恐惧症宣战,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边远地区的患者也能和大城市里的居民一样,享受到无痛舒适安全的口腔治疗服务!
牙齿健康是一个人一生的幸福,希望我们寻求幸福的路上,永远是宽阔笔直的阳光大道!
本书部分图片节选自万阔张国良主编《实用口腔镇静技术》人民军医出版社
ISBN-7---9
作者介绍
景泉
副主任医师副教授
医院国际医疗部无痛牙科中心
中国协和医科大学临床教师
中华口腔医学会口腔镇静镇痛专业委员会委员
北京口腔医学会口腔镇静镇痛专业委员会常委
美国华盛顿大学(UW)牙学院访问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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