捣蛋鬼日记第1821集
1月19日
昨天,马拉利发脾气发得很怕人!
他发脾气首先是冲着我,因为当公证人从威纳齐奥先生房间里出来后,我没有告诉他。其次,他非常纳闷,因为他不能解释他叔叔的病为什么又好了,莫名其妙地突然好了。而医生对他说,威纳齐奥先生病得非常严重。
今天早上,他的脾气比昨天更坏,跟我完全翻了脸,原因是我把他的旧文件夹扔到壁炉里烧了,给他放上了一个非常漂亮的、边上镀金的新夹子。这就是我对他一番好意得到的报答!
据我后来知道,旧文件夹中夹有非常重要的文件,缺少了它们,马拉利便寸步难行。
幸好已经到了上学的时候,我便溜走了,剩下他跟安勃罗基奥生气。
当我从学校回来后,我发现我姐夫的脾气比上午更坏。
威纳齐奥先生告诉我姐夫,是我用安勃罗基奥的眼镜治好了他的病;后来,安勃罗基奥也对我姐夫说,我用威纳齐奥的眼镜治好了他的病。
“我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马拉利瞪着眼对我说。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太有关系了!为什么我叔叔用他自己的眼镜什么也看不见,戴上安勃罗基奥的眼镜就看见东西了?为什么安勃罗基奥戴上自己的眼镜什么也看不清,换上威纳齐奥的就看得清?”
“谁知道!你应该问眼科医生去……”
说到这里,安勃罗基奥走进来嚷嚷道:“一切都清楚了,你看到这副眼镜螺丝上的印子吗?看到这些痕迹我才明白这镜片原来是我的……只不过安到了你叔叔的金丝架上了……你明白了吗?”
经他这么一说,马拉利大吼一声,朝我冲来,伸手就要抓我,但我闪得比他还快,连忙跑回房间把门关上了。
难道把两副眼镜的镜片换一下也是恶作剧吗?
谁能料到因为开了这么一个玩笑,就把安勃罗基奥和威纳齐奥先生吓成这样?
难道医生因为这件事说威纳齐奥没救了,把安勃罗基奥诊断成严重的神经性恐惧症也是我的过错?
现在我又被关在自己的房间里了。
我用一根小棍子、一根线和一根弯曲的针,做了一副钓鱼工具,在小水盆里钓着剪成的鱼来消磨时光……
1月20日
今天上午,维基妮娅为我说服了马拉利。看来,他不象起头威胁我的那样,非要把我送回家去。
“但要好好留神他,”他跟姐姐说,“注意他的品行!我已经后悔把他带到家里来了。这将是最后一次……只要他再犯一次错误,我就要对他不客气了。”
1月21日
我伤心地哭泣着,由于绝望而自己抓自己的头发……昨天我的祸闯得是那么大,而且是一个接着一个。我都吓傻了,好象在做梦一样。
让我一件一件来说吧。
毁了我的第一个原因是我太爱钓鱼。
昨天,我刚从学校里回来,就回到房间里拿起我前天做的那副钓鱼杆,跑到威纳齐奥先生的房间里。我想在他的小水盆里钓鱼,逗他乐。
遗憾的是威纳齐奥先生睡着了;他睡觉是那样的古怪:脑袋靠着安乐椅的靠背,张大嘴巴喘着气,出气的声音很轻很尖。
这时,我改变了主意。安乐椅后面有一张桌子,我搬了一只小板凳放在桌子上,自己爬上桌子坐在小板凳上,开始在威纳齐奥的嘴巴上面假装钓鱼玩。我把鱼线伸到他的头上方,把钩子悬在他张大的嘴上面……
我想,要是他突然醒来的话,一定会非常吃惊!
倒霉的是他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打完喷嚏便低下了头。谁知钩子不知怎么进了他的嘴巴里,他却闭上了嘴。当时我没有察觉到钩子已经在他嘴里,只是凭着钓手的本能,用力把鱼杆往上一提……
一声尖叫传来,我惊奇地发现钩子上钓了一颗牙!
就在这一刹那,我害怕极了,扔下鱼杆,跳下桌子,飞也似的跑回自己的房间。
过了一会儿,我的姐夫和姐姐来了。姐姐跟在姐夫后面对他说:“马上让他回家,但不要打他!”
“打他?我真想宰了他!”马拉利回答说,“不,不!我至少要他知道,他来我家一星期闯了多少祸!”
他站到我面前,一面仔仔细细瞧着我,一面用平静的口气慢慢地对我说话。他这种平静的神态,比他前几次大声吼更让我害怕。
“你懂吗?现在我也终于相信你应该去寄读学校了……我告诉你,我肯定不再为你辩护了……你看,我认识许多流氓无赖,但是你干坏事的本领比他们更高明……要不然你怎么会想到要割断我叔叔威纳齐奥的舌头并带走了一颗牙齿?这颗牙齿是钩在一只弯曲的大头针上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别人不知道,但你应该清楚。我叔叔现在说什么也要离开我家,他说我家里不安全。这样,由于你闯的祸,我将失去一笔数目可观的遗产。这笔遗产要不是你的话,可以肯定说,我是可以得到的。”①
马拉利擦掉汗,咬了咬嘴唇,然后又慢吞吞地说:“你把我毁了。你听着,还有一件事,可惜我是到了法庭上才知道的。那桩案子已经完全失败了,它标志着我事业和我政治生命的毁灭。你在四五天前曾同一个叫傻子科斯托的农民说过话?”
“是的。”我承认了。
“但你对他说了些什么?”
这时我觉得我做的这件好事可以赎我的过失,我得意洋洋地说:“我对他说,在法庭上应该讲真话,全都讲真话,不能有半点假话,就象我看到的总理文告上一开头写的那样。”
“果真是这样!他果真是这样说的!科斯托说,被告向士兵扔了石头,结果被告被判了罪你知道吗?而我,一个辩护律师因为你而失去了事业!因为你,反对派的报纸猛烈攻击我,因为你,我们党在那个地方的威信下降了……你知道吗?你现在高兴了吧?你满意你的所作所为了吧?你还想干什么呢?你还想毁掉谁?还想闯什么祸?我告诉你,你还可以待到明天早上八点,因为现在把你送回家时间太晚了。”
我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祸会闯得这么大,我的身子都软了。
马拉利说完后无精打采地走了。我的姐姐骂了我一声“灾星”,也走了。
是啊,我是灾星,我是倒霉,但更倒霉的是同我打交道的人……
已经八点了,亲爱的日记,马拉利在办公室等我,将把我送回爸爸那儿。爸爸也会马上把我送往寄读学校。
有谁比我更不幸啊!
但不管我的前途是多么不幸,我的眼前总是浮现出昨天从威纳齐奥先生张开的嘴巴里钩出牙齿时的情景,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校记①:“这笔遗产要不是你的话,可以肯定说,我是可以得到的”:这句话的语序该是这样的:“可以肯定说,要不是你的话,我是可以得到这笔遗产的。”
1月22日
我刚有点时间写上几行。
我在蒙塔古佐的皮埃帕奥利寄读学校里。我借口要从旅行箱里取换洗的内衣,一个人留在屋子里,以便写上几行日记。
昨天上午,马拉利把我送回了家。他跟爸爸讲了我干的使他倒霉的所有事情,爸爸听完后只说了这几句话:“我早就料到了,情况果真是这样。他的旅行箱以及去皮埃帕奥利奇读学校所需的用品,我早就替他准备好了。我们马上就出发,赶九点四十五分的车走。”
我的日记,我都没有勇气描写同妈妈、阿达、卡泰利娜分别时的情景……大家都哭得那么伤心,就是现在一想起来,我都忍不住要刷刷地掉眼泪……
可怜的妈妈!在分别的时刻,我体会到了她对我是多么的好,现在,离开她那么远了,我又感到我是多少想念她……
好了,情况是这样:在乘了两个小时火车和四个小时马车后,我到了这里。爸爸把我交给了校长,临走前对我说:“希望来接你时,你能变成一个同过去完全不同的好孩子!”
“我能变成个不同于现在的好孩子么?”
校长老婆来了……
他们替我换上了学校的灰色制服和士兵戴的贝雷帽。上衣有两排银色的扣子,裤子上镶着黑红两色的边。
这身制服使我神气极了。但是,皮埃帕奥利寄读学校的制服不带军刀,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大的遗憾。
1月29日
我亲爱的日记,一个星期了,但我一行字也没有写!我有多少伤心落泪的事要告诉你,又有多少滑稽的事要写……
在这里,在这监狱一样的寄读学校里,从来不能单独行动,就连睡觉也不例外。任何人都没有自由,哪怕是一分钟,一秒钟的自由……
校长叫斯塔尼斯拉奥先生。他又瘦又干瘪;长着两撇斑白的小胡子,生气时,胡子就会抖动;长长的黑发贴在脑门上,给人一种大人物的感觉,不过,是过去的那种大人物。
他象军人一样,说话总是带着命令的口气,还瞪着可怕的眼睛。
两天前他对我说:“斯托帕尼,今天晚上,今天晚上罚你面包和水!①站到左边去!……”
校记①:“今天晚上罚你面包和水”:应为“今天晚上罚你只吃面包和喝水!”
这是怎么回事呢?因为在通往体操房的走廊里,我用煤在墙上写了“打倒暴君!”几个字,使他大大出乎意料。
后来,校长老婆对我说:“你是一个不讲道德和肮脏的人。肮脏是指你弄脏了墙,不讲道德是因为你反对设法让你好好改正错误的人。我倒要听听,你指的暴君是谁?”
我不慌不忙地回答说:“一个是费台里戈·巴尔巴罗沙①,另一个是卡列阿佐·维斯科迪②还有一个是拉德斯基③将军,再就是……”
“你是一个缺少教养的!马上回教室去!”
这个校长老婆什么也不懂,她无法指责我骂祖国历史上的坏人。从这次以后,当我讥笑她时,她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校长老婆杰特鲁苔夫人长的模样跟校长截然不同:矮矮胖胖的,鼻子红红的,经常大声地喊叫,讲一大套的废话,她没有一分钟安静的时候,东跑跑,西颠颠,到处训话,训的都是老一套。
给大家上课的老师对校长和校长老婆很顺从,就跟他们的仆人一样。每天早上,法语老师来时,要对他们说早上好,甚至还要吻一下杰特鲁苔的手;晚上还得向他们道晚安。数学老师临走时总是对斯塔尼斯拉奥说:“校长先生,听您吩咐!”
我们寄读学校一共有二十六个学生,八个大的,十二个中不溜的,六个小的。我是所有学生中年纪最小的。二十六个学生分别睡在三个紧挨着的寝室里,但都在一个大食堂里吃饭。关于吃饭,一天是两顿,早晨吃的是咖啡牛奶泡面包,没有黄油,只有一丁点糖。
第一天吃饭,当我看见大米粥时,便说:“不错,大米是我非常爱吃的……”
坐在我身边的一个大孩子(因为我们是一大一小,一个挨一个坐在桌子旁的),叫蒂托·巴罗佐,是那不勒斯人,他发出一阵大笑,对我说:“一个星期后你就再不说这话了!”
当时,我一点都不明白,但现在我完全懂得这句话的含义了。
我到这儿已经七天了,除了前天,也就是星期五以外,天天都喝大米粥,一天两顿……
我感到恼火,想吃点面条汤了。以前我是那么讨厌它,而现在如果见到它的话,我真会欣喜若狂的!……
唉!我的妈妈,亲爱的妈妈,你经常让卡泰利娜给我做面条加鳀鱼肉①我非常喜欢吃。如果你知道你的加尼诺在寄读学校里,一个星期被迫要喝十二顿大米粥,该多生气啊!
校记:如果这个词的原文真是“鳀鱼”,那上面的原书注就不妥当了。从《辞海》中知道,鳀鱼是鳀科,鲇鱼是鲶科,这两种鱼是不同的。有关这两种鱼的具体解释请参看《辞海》。该书注释虽多,但常有马马虎虎的注释,阅读时需注意鉴别。大人读这些注释还没什么,孩子们读了,却很容易以错为对。
2月01日-2月15日
2月1日
天刚亮我就醒了,趁我的五个同伴还在蒙头大睡时,我继续在我亲爱的日记上写下我的回忆。
在过去的两天里,有两件事值得提—下:一件是我被关了禁闭,另一件是我发现了做瘦肉汤的秘密。
前天,也就是1月30日,吃完午饭,我同蒂托·巴罗佐正在聊天,另外一个名叫卡洛·贝契的大一点的同学把他叫到一边,低声对他说:“小房间里有烟雾……”
“我知道!”巴罗佐对他挤挤眼睛说。
过了一会儿,他对我说:“再见,斯托帕尼,我要去学习了。”说完就跟贝契走了。
我心里明白,他所说的“学习去了”,不过是好听和客气的托词,其实巴罗佐跟着贝契进了一间小房间。我好奇地跟着他们,心里想:“我也要去看看‘烟雾’。”
来到一扇小门口,他俩闪了进去,我一推门也进去了……啊,全明白了。
这是一间擦洗煤油灯的小房间。一边有两排煤油灯;另一个角上,有一只盛煤油的铅桶,桶盖上放着破布头和刷子。四个大同学看着我,面带怒色。我看到大同学马里奥·米盖罗基正想把什么东西藏起来……
但是藏也没用,满房间的烟雾,一闻就知道在吸托斯卡纳雪茄。
“你为什么到这儿来?”贝契以威胁的口气问我。
“哦,真行!我也到这儿来吸烟。”
“不,不!”巴罗佐抢着说,“他不会吸……对他身体会有害的。而且,他要吸的话,事情就暴露了。”
“好吧,那么我看你们吸。”
马乌里齐奥·德·布台说:“要是他……就坏了……”
“请你放心,我从来不做告密的事。放心吧!”我知道他想听我说这句话。
这时,总是很小心地把手藏在身后的米盖罗基拿出了一根点着了的雪茄,放在嘴上贪婪地吸了两三口,递给了巴罗佐,巴罗佐吸后又递给了德·布台,德·布台按规定吸三口后又递还给了米盖罗基。这样传了好几圈,直到雪茄烧得只剩下一个烟头,房间里弥漫着呛人的烟雾……
“打开窗子!”贝契对米盖罗基说。
米盖罗基打开了窗子。这时德·布台说:“卡尔布尼奥来了!”
他急忙跑出了门。其余三个也跟着出去了。
我不明白卡尔布尼奥这句话的神秘含义,使劲琢磨着,后来终于悟出这句话是危险的信号。可是等我走出房门,却同斯塔尼斯拉奥先生面对面相遇了。他一把抓住我胸口的衣服,把我朝后一推,吼着:“都在这里干什么?”
我觉得没有必要回答他,因为他一走进房间就会明白怎么回事。这时,他瞪大着眼睛,气得两撇小胡子都在颤抖。他说:“好啊,在吸烟,在哪儿吸烟?在储藏煤油的屋子里吸烟会把学校烧掉的!谁在吸烟?你吸了吗?让我闻闻……哼!”
他弯下身子,嗅了嗅我的嘴,他的脸离得我那么近,以至他灰色的小胡子把我刺得痒痒的。我照他的命令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站起来说:“你没有吸,因为你还小。大同学吸烟了……他们在我进走廊时逃走了。告诉我,他们都是谁?快说!……”
“我不知道。”
“什么?你不知道?!刚才你们是在一块的!”
“是的,同我在一块……但是我没看清他们……你看,烟这么多……”
我的话把斯塔尼斯拉奥的小胡子又气得颤抖起来。
“好哇!你敢这样回答校长的话?禁闭!禁闭!”
他抓起我的胳膊把我拖走,并叫了一个当差的,对他说:“禁闭到他认错!”
禁闭室的大小同放煤油灯的房间差不多,但要比它高半截。屋内有一个通风用的窗子,窗子上横着一根铁栏杆。这铁栏杆给人一种监狱的凄凉感。
房间用粗链条锁着,我独自被关在里面,直到杰特鲁苔夫人来。她训斥了我很长的时间,大讲如果烟头碰到了煤油的话,就会引起火灾。她还说了一大堆好话,她用动人的嗓子要我说出事情的真相,并保证不会惩罚那些吸烟的人。但是为了全体学生的利益,学校要采取防范措施……
我当然继续对她说我什么也不知道,就是把我关上一个星期,我也不可能说什么。此外,在这里喝水和吃面包要比被迫—天吃两顿大米粥要强一些……
校长老婆怒气冲冲地走了,临走前用演戏的腔调对我说:“你愿意这样,那你就待着吧!”
房间里又剩下我一个人了。我躺在房角的小床上,没过多久就睡着了,因为时间已经很晚,而我由于多次激动也累了。
第二天早上,也就是昨天早上,我醒来时心情很愉快。
一想到自己的处境,我的思想就回到了那黑暗的时代。当时,意大利的爱国者们宁愿坐牢也不向德国人出卖自己的同伴。我感到很高兴,巴不得房间比他们的更窄小更潮湿,并且还得有几只老鼠。
虽然我的房间里没有老鼠,却有几只蜘蛛。我想训练一只蜘蛛,便学着象西尔维奥·贝利科①那样努力地教它,可是没有结果。我搞不懂,是那时的蜘蛛比现在的聪明呢,还是寄读学校里的蜘蛛比外边的傻。那只该诅咒的蜘蛛老是不听我的命令,我非常生气,一脚把它踩死了。这时我又想,要是能从窗外招来几只麻雀的话,一定能很容易地教会它们。可是窗子是那样的高!……
怎样才能爬上那扇窗子?我左思右想,可怎么都想不出一个办法来,真是急死人!
我把床拖到窗子底下,从衣袋里掏出一段绳子,接在裤带子上……但是,它们加起来的长度还不到从窗到床距离的一半。我又脱下衬衣,把它撕成条,搓成绳子,再接到原来的绳子上。现在绳子相当长了,我拿着它,瞄准窗子朝上扔去。由于必须让绳子绕过窗上的铁栏杆再垂下来,长度又不够了。于是,我又脱下了内裤,把它撕成条,搓成绳子,接了上去。这样,我的绳子足以使我能爬上窗子了。
我把绳子的一头拴在一只鞋子上,左手握住绳子的另一头,开始用右手把鞋子往窗栏杆上扔。
我扔了许多次都没成功,累得浑身是汗,最后,才终于使鞋子绕过了栏杆。我小心翼翼地抓住绳子头抖动着,让鞋子往下降……
多高兴啊,我终于抓住绳子,爬上窗台,蹲了下来。我向天空致意,我从来没感到天空象现在这样的清澈和美丽!
突然,我闻到一股煎东西的香味,这香味是从下面飘来的,非常好闻……原来,窗下正是厨房的小院子,院子的角上有一只盛满开水的锅。
这时,我想起今天是星期五——神圣的吃瘦肉汤的日子。这瘦肉汤是夹在十二顿大米粥之间吃的,它使我们的胃感到非常满足。这出色的瘦肉汤是那样的好吃,似乎里面包含着世界上味道最美的东西……
我感觉到嘴巴里在流口水,一阵巨大的悲哀渗进了我可怜的五脏六腑……
幸好这巨大的痛苦一会儿就过去了,因为我发现了寄读学校著名的瘦肉汤的秘密,我的食欲瞬间就消失了。
我蹲在窗台上,看见厨房的小伙计一会儿跑到院子里来一次。小伙计很年轻,看样子是新来的,因为厨子不断地指示他,这事这么做,这样干,拿到这儿来,拿到那儿去;还教他怎么洗碗洗盘子,洗完后放到哪儿……
“昨天的脏盘子放在哪儿了?”厨子问伙计。
“照您说的,放在木架上了。”
“好,现在你把盘子放到昨天和前天洗的那个锅里去洗,锅里热水的温度要适中,然后象上两次那样捞出来放到清水里去涮一下。”
小伙计把所有的脏盘子搬到了院子里,两个两个地放在盛热水的锅里涮,涮完后取出来,一个一个地擦干,并用右手的手指把油腻抠去……
当他擦完最后一个盘子后,伙计把手伸进了锅里,说:“真是一锅好汤!挺稠的!”
“好!”厨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宣布说:“这就是他们的瘦肉汤。”
伙计瞪大着眼睛,跟在窗台上的我一样惊讶。
“什么?今天的肉汤?”
“当然!”厨子跑到锅旁解释着:“这就是星期五加餐的瘦肉汤。所有的学生都非常喜欢吃,里面什么味都有……”
“我的妈呀!我已经在里面连续洗了两天盘子了……”
“你来以前,这锅水也已经洗了两天盘子了……总之,从星期天洗到星期四,老用这锅水。不久你就明白了,到星期五,这就不是一锅水而是一锅让人垂涎三尺的汤!……”
“你说得对,”伙计吐了口吐沫说,“可我连沾都不愿意沾—下这肉汤。”
“傻瓜!”厨子说,“你以为我们也吃这号东西?我们吃的是另一种特殊的汤,是替校长和校长夫人另做的……”
“噢!”伙计舒了长长的一口气。
“现在干吧!把锅端到火上,面包已经烤好并切成片了。你学学这门手艺,不过,可不要吱声啊!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厨子不能把锅台上的事告诉别人,懂吗?”
他俩一个站到锅这边,一个站到锅那边,抓住锅把抬起来。但是当伙计弯腰时,他那沾满厚厚一层油腻的贝雷帽掉进了锅里。他一阵大笑,捞起帽子,把水拧在锅里说:“你瞧,现在这锅水比刚才更有味道了!”
看到这种情景,我又是恶心又是愤怒,马上就脱下脚上另一只鞋子,用劲朝锅里扔去,大声地说:“猪啰①!现在把这个也加进去!……”
校记①“猪啰”:这个词错了,应该是“猪猡”。
厨子和伙计转身朝上一看,都吓得魂不附体。我看到他们四只瞪得老大的眼睛,正以一种可笑而又惊慌的神色望着我。
我接着骂了他们一连串该骂的话,直到他们惊慌地、狼狈地逃进厨房。
几分钟后,我房间的小门被打开了,杰特鲁苔夫人侧着身子进了房间。她太胖,不侧着身子是进不了门的。她嚷嚷道:“唉,真要命!唉呀,怎么回事?……掉下来要摔死的!……看在上帝份上,斯托帕尼,告诉我,你爬到窗台上去干什么?”
“哼!”我说,“我在看他们怎么做星期五的瘦肉汤……”
“你说什么?你疯了?……”
这时进来一个当差,他搬来了一把梯子。
“靠到那边去,让这个捣蛋鬼下来。”杰特鲁苔夫人紧张地命令着。
“不,我不下去!”我抓住铁栏杆回答说,“如果你们还要关我禁闭的话,我就待在上面,因为上面空气好……还有,我也可以学习学习寄读学校的厨子是怎么做瘦肉汤的!……”
“下来!你不知道我来这儿正是为了放你出去的。不过,希望你学好和听话。你要不下来的话,我的孩子,要出事的!……”
我好奇地望着校长老婆。
“为什么突然放了我呢?”我琢磨着,“难道是因为我不肯讲出在储油室里吸烟同学的名字吗?……噢,我明白了!他们这样做,是想让我不把发现做瘦肉汤的秘密,告诉我的同伴。”
不管怎么说我也没有理由蹲在窗台上,于是,我扶着梯子走了下来。
脚刚落地,杰特鲁苔夫人就立刻命令当差把梯子搬走,然后拉着我的胳膊,用傲慢的口气对我说:“在窗台上时你说到瘦肉汤,是怎么回事?”
“我要说今后我再也不喝瘦肉汤了。你看着吧,我宁愿星期五喝大米粥也不喝它,除非给我喝那种为你和校长先生做的特殊的肉汤……”
“你说什么?你不愿再喝……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把一切都告诉我,知道吗?”
于是,我简单地向她讲了我在禁闭室窗台上看到和听到的一切。使我惊讶的是杰特鲁苔夫人对我所说的情况很感兴趣,
她说:“我的孩子,你说的情况是非常严重的……你要小心!这问题关系到厨子和伙计两人将失去工作……你好好想一下,你说的全都是真话吗?”
“我说的全是真话。”
“那么,你去向校长报告!”
她把我带到校长办公室。斯塔尼斯拉奥先生坐在堆着一堆书的写字台后面。
杰特鲁苔夫人对校长说:“斯托帕尼有一个关于伙食方面的严重情况,要向你报告。”
我从头到尾地把我看到的情况又说了一遍。
我非常惊讶,看上去校长也被我的报告激怒了。他叫来当差的命令说:“叫厨子和伙计到我这儿来。快!”
过了一会儿,他们两人都来了。我又第三次从头到尾叙述了我所看到的一切……但是奇怪的是,事情并不象我预料的那样。在我有力的揭露下,他们俩不是惊慌失措,而是一阵大笑。厨子对斯塔尼斯拉奥说:“请原谅,校长先生,你看这事可能吗?你应该知道,我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由于我这个伙计是新来的,我便用开玩笑的方式使他喜爱这一行……这位小先生讲的情况应当说都是真的,但是,正如我对你说的那样,这些话全是开玩笑的话……”
“好吧!”校长说,“我要立刻去视察一下厨房,这是我的责任。你领我去……你,斯托帕尼,你在这儿等着我……”
于是,他象军人一样大模大样地迈着步子出去了。
当他回来时,他笑着对我说:“你把看到的这些情况都告诉了我,你做得对……但是,幸好事情果真跟厨子说的一样,是开玩笑……你尽管放心去吃你那美味的瘦肉汤好了。你要学好……去吧!”
说完,他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脸蛋。
我非常高兴和自信地回到我的同伴中去,他们正好从教室里出来。
过了一会儿,我们都到食堂里去吃饭,巴罗佐,我前面提到过的那个学生,坐在我旁边。他紧紧地在桌布下握着我的手,小声地对我说:“斯托帕尼,好样的!你真行……谢谢!”
当瘦肉汤端上来时,我的第一个反应是厌恶,但厨子的话又使我信服……再说这时我感到很饿……当我尝了这汤时,应该承认这汤味道确实很鲜美。看来,这样鲜美的汤用那种恶心的方法去做,是不大可能的。
我本想把我从厨房院子里看到的,和去校长办公室的经过,告诉巴罗佐……但是,杰特鲁苔夫人总是在我身边转来转去,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我。我想,她监视我的原因,是为了看看我是否喝瘦肉汤,是否把上午发生的事告诉了同桌的伙伴。
后来,在休息和游戏时,杰特鲁苔夫人也还在继续对我进行特别监视。不过,她不能阻止贝契、德布台和米盖罗基对我衷示祝贺。他们说,尽管我年纪最小,却宁愿关禁闭也不告密,这使得他们都愿意把我当成朋友,并且同意吸收我加入一个名叫“一人为大家,大家为一人”的秘密组织。
对我的特别监视一直持续到昨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我想大概是由于我的举动和表情,使校长老婆以为我已经忘掉了那件事了。
于是,我把经过情况详细地告诉了巴罗佐。他考虑问题是非常认真的,他想了一下,②对我说:
校记②:这里应该有逗号。
“我的想法也许是错误的……但是,在我看来,校长审问厨子和伙计这一场戏是故意演给你看的。”
“什么?”
“他们肯定是在做戏。我们可以这样来分析:你看到他们做瘦肉汤后,厨子马上去校长和他老婆那儿报告了。为了维护共同的利益,他们立刻想出了应付的办法:那就是平息这场风波,并在你脑中抹去你所看到的那一景象。于是,他们要厨子一口咬定说是在开玩笑……与此同时,校长老婆就把你从禁闭室里放了出来。听了你的讲述后,她假装很生气,把你带到校长那儿;接着,校长又假装生气地审了厨子和小伙计;厨子则说这些话都是玩笑话……你对这一切都相信了,并象往常那样品尝了‘美味’的瘦肉汤……现在他们认为事情已经平安地过去了。你把这些情况告诉我巴罗佐是对的,因为我比你有经验,并会把这些情况告诉秘密组织……”
为了这件事,休息时,我们秘密组织决定开个会来讨论怎么办……
起床号已经响了,我必须很快把你,我的亲爱的日记藏起来!
我们聚集在院子的一个角落里。秘密组织“一人为大家,大家为一人”的会议开得很成功。
这张画是我在临睡前画的,它画着我们讨论时的严肃情景:我左边是主持会议的巴罗佐,紧挨着他的是马里奥·米盖罗基,我右边的是卡洛·贝契,米盖罗基和贝契当中的是马里奥·德·布台。
大家先为我鼓掌,因为秘密组织成员们在储油室里吸烟的那天,我宁愿关禁闭也没说出他们的名字。后来,他们又为我发现瘦肉汤的秘密再次鼓掌……总之,我被当作一名英雄,为大家所钦佩。
通过讨论,大家的意见逐步得到了统一:为了发现星期五的瘦肉汤是不是用涮盘子的水做的,从明天起,在吃完饭后每个人在盘子里放上点什么东西,使得涮盘子的水变色……
德·布台说:“我们需要一些苯胺③!”
校记③:原书的注释太模糊,从金山词霸中抄点解释吧:苯胺,一种无色多油有毒的苯衍生物,主要用于有机合成(例如染料、药物、橡胶、化学试剂和炸药)和作溶剂。
卡洛接着说:“这事由我来办,我曾在放化学制品的房间里见过这东西。”
“好极了,那么明天我们就开始干。”
我们握着手分散开时,一个人伸出手来说:“大家为一人!”
另一个就紧握住他的手回答说:“一人为大家!”
我为自己参加这个秘密组织而高兴,但又有些矛盾。我亲爱的日记,我是否能把一切都写在你上面呢?我已经发誓不把秘密告诉任何人……不过,我想对你说是可以的,因为你是我忠实的朋友,我写完后就把你放好,把你锁在我的箱子里。
我装内衣的箱子放在小衣柜里。小衣柜实际上就是个壁橱,在床头的上方。床旁还有一个床头柜。
在寄读学校里,每个学生都有一个同样的壁橱,橱门可以锁上。
前天晚上,当其他人都已入睡,为了把日记放回箱子里,我钻进了壁橱。在壁橱里我忽然听见了讲话声。
我觉得非常奇怪,就竖起耳朵听着。没错,声音是从墙那边传来的……我听到好象是杰特鲁苔的讲话声。
这墙一定是非常单薄的。
2月2日
试验开始了。
在午饭前,卡洛·贝契分给我们每人一个小纸包,包里装的是象沙一样细的苯胺。
正好今天是星期天,我们吃加调料的鱼和蛤蜊。我们秘密组织的成员在吃剩的盘子里各放上一粒苯胺。由于每人有两个吃剩的盘子,所以今天共有十粒苯胺带进了厨房。
到了晚上,我们又在盛菜的脏盘子上放上一粒苯胺,这样,一天之内就把十五粒颜料送进了厨房那口著名的锅里了。
“你知道,”巴罗佐对我说,“尽管从现在起到星期四,我们一天只放一粒,(因为只有那种盛菜的油腻盘子才沾得住苯胺)那么,还可以把二十五粒苯胺送进厨房。苯胺加起来一共有四十粒,已经足够染红星期五那顿瘦肉汤了……让斯塔尼斯拉奥调查后再说是开玩笑吧!”
“这样我们将喝红色的汤啦!”
“不!情况很可能是:在一个星期内他们都没有注意水的颜色在一天天加深,只有在星期五上午,当他们准备做那著名的汤时才发现。”
“那时候他们将做另外一种汤了!”
“肯定的。他将很快地设法做大米粥……这样,如果星期五不是按惯例做瘦肉汤的话,就说明……过去的瘦肉汤正是用涮盘子的泔水做的。到那时候我们就造反。”
“巴罗佐多能干啊!他能预见到一切,能回答一切问题,总是……”
现在,我的日记,我要把你放回箱子里去了……你知道接着我要干什么吗?我这里有把凿子,是今天休息时,趁前几天来学校做活的泥水匠不在时拿的……我要用这把凿子小心翼翼地在壁橱里面的墙上挖个小洞,看一看前天晚上听到的声音是从哪儿发出来的。
我的同伴们都睡着了。我要等熄了灯再钻进壁橱里工作……
2月3日
今天午饭过后,我们秘密组织开了一个会,除了谈其它事外,也讨论了老是吃那倒胃口的大米粥的问题。我们大家一致认为是设法结束吃大米粥的时候了。
马里奥·米盖罗基说:“我的想法是:如果我能想出实现我们计划的办法,我特请我们出色的斯托帕尼当我的助手。”
对我来说,被这些年龄比我大的伙伴们夸奖和信任,我感到十分高兴。因为班上别的同学,他们一般是看不上眼的。
不过,我认为年龄同我一样大的基基诺·巴列斯特拉,也是一个出色的孩子。我俩已成为好朋友。我觉得他忠诚可靠,有资格参加我们的秘密组织。但我还要看一看,再说我不愿因介绍一个叛徒进来而让别人取笑我。
妈妈给我来了信,信中告诉我许多有意思的事。她安慰我说,我在寄读学校不会待很长时间的。
寄读学校真不是人待的,既没有自由,吃得也很差。此外,斯塔尼斯拉奥先生和杰特鲁苔夫人,从没能使我这个远离家庭的孩子,忘记爸爸和妈妈。
2月4日
新鲜事!
今天晚上,在经过耐心的长时间的劳动后,在不发出响声,没弄醒我熟睡的同伴下,我终于在壁橱里,也就是在我床头凹进去的墙壁上挖了一个小洞。
马上就有了微亮,一束椭圆形的光从墙的那边穿了过来。但这光又好象是被墙那边什么东西挡着似的。
我把凿子伸到了墙那边,觉得那个障碍物是软的。在研究了一番后,我认为它是一幅画,这幅画正好贴在我凿了孔的墙上。
虽然画布挡住了我的视线,却不妨碍我听到那屋里的声音。我听着,尽管没听清他们说什么,却听出了是杰特鲁苔在讲话。
校长老婆尖尖的语声,我听得还比较清楚:“你永远是一个笨蛋!这些无赖吃得太好了!我同拉宾男爵的农场签了一个买三千公斤土豆的合同……”
杰特鲁苔夫人在跟谁说话呢?我听到的另一个声音肯定是她丈夫的。但是,那带着旧军人严厉神态的斯塔尼斯拉奥先生能允许杰特鲁苔夫人这样对待他吗?这是不可能的……
土豆的事使我想到墙那边可能有厨子在场,或许她是在同厨子说话吧!
蒂托·巴罗佐听到我把这一情况告诉他后说:“谁知道她在同谁说话!无论如何这是一件次要的事。主要的是我们学校的学生马上要面临三千公斤土豆,也就是三十个一百公斤或三千个一公斤土豆的问题。看起来,每个学生的胃里要装一百一十五公斤的土豆,而且应当把学校工作人员和厨房人员扣除在外,因为他们享受的是另外一种待遇!……”
今天休息时,秘密组织的成员又聚集在一起开了个会。我讲了在壁橱里挖了一个洞的事。大家拍手鼓掌,认为这个观察哨重要极了,对大家来说很有用处。不过,首先应该弄清楚那间房,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这件事委托给卡洛·贝契,因为他有个当工程师的叔叔,知道怎样弄清真相。
2月5日
今天上午,在通向绘画教室的走廊里,马里奥·米盖罗基走近我小声地说:“一人为大家!”
“大家为一人!”我回答。
“你到储油室去,房门正开着。在房门背后有一个用毛巾盖着的装满煤油的瓶子。你把它拿到寝室里,藏到你的床底下。马乌里齐奥·德·布台为你担任警戒。如果他喊‘卡尔布尼奥!’,你放下瓶子就跑。”
我照他的命令做了,一切都很顺利。
今天休息时,为了知道我壁橱那边的房间究竟是干什么用的,卡洛·贝契下了很大的功夫。他继续同来学校搞维修的泥水匠们聊天,以便从中发现线索。
米盖罗基对我说:“今天晚上你准备好,当大家睡觉后我们去处理大米……有好戏在后头!”
2月6日
快到起床的时候了,我的日记,我还有许多话要写在你上面。
首先是一个好消息:在一段时间里,皮埃帕奥利寄读学教的学生再不用喝大米粥了!
昨天晚上,当大家都睡着后,我轻轻地起了床,听见寝室的房门吱吱响了好几次,这声音就好象是蛀虫在咬木头似的。这是商定好的暗号,米盖罗基用手抠着门,意思是让我把装满煤油的瓶子拿出来。
这件事我一刹那就办好了。
他提着瓶子,拉着我的手,在我耳旁小声地说:“跟着我,挨着墙走……”
干这种冒险的事让人心跳得多厉害啊!在漆黑的走廊里,我们屏住气,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留意着任何一点微弱的声响……
当我们走到那段非常狭小的走廊里时,只有一扇开着的窗户透出亮来。后来,我们停在一扇小门旁。
“储藏室到了!”米盖罗基小声说,“拿着这把钥匙……这把钥匙是开物理教室的,也能打开这扇门……轻一点……”
我把钥匙慢慢地塞进锁眼里,轻轻地拧着。小门被打开了,我们走了进去。
储藏室对着小门的墙上有一扇小窗子,从窗外透进微弱的光。在这似有若无的微光中,可以看到墙边有一堆装着东西的麻包……
用手一摸,果然是米。这可恨的米使得我们皮埃帕奥利寄读学校的学生老是喝粥,天天喝,除了星期五和星期天……
“帮我一下!”米盖罗基轻声说。
我帮他把瓶子提起来。我们非常小心地往一个一个麻袋里倒煤油。
“好!”我的伙伴把瓶子放在地上,朝门口边走边说,“现在这些大米可以煎着吃了!”
我没吭声,因为我看到了无花果干。我除了往口袋里塞满了无花果干后,又往嘴里塞了几块。
我们关上了门,小心翼翼地从原路回去,到寝室门口才分手。
米盖罗基轻声地对我说:“一切都很顺利,我们帮了同伴们的大忙。现在我把钥匙送回物理教室,然后去睡觉……一人为大家!”
“大家为一人!”我们彼此紧握着手。
我轻轻地、轻轻地回到床上。由于这次夜间的冒险行动,激动得难以入睡。
最后我决定到壁橱里去继续我的工作。米盖罗基模仿蛀虫咬木头发出的声音给了我启示,我可以放手在那块挡着我视线的布上钻洞了。
但在钻洞前,先得把墙上的洞抠大一点,我尽量不出声地把一块砖周围的水泥凿松,使砖能够活动,最后终于把它起了下来。
现在我面前出现的是一个真正的小窗子了。我可以根据需要,非常容易地打开或关上,因为只要把砖拿下来或装上去就行了。
接着,我继续抠我面前的布。我一会儿用手指抠,一会儿小心地用凿子戳,我想:“即便那边屋子里有人听到声音,也会以为是蛀虫在咬木头。我大可放心地干,直到达到目的为止。”
我不停地抠,最后抠成了一个洞。这间使得马乌里齐奥琢磨了好久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房间,现在是一片漆黑。
我感到没有什么可做的了,就满意地从壁橱里钻出来,回到了床上。
辛勤的劳动获得了成果。我觉得很愉快……安静地躺在床上,体会着幸福的滋味。我仿佛已经从用汗水和不眠之夜换来的小观察哨里,看到了许多令人惊叹的情景……
看来,今晚他们不会来了。
乌拉!乌拉!
今天终于不喝大米粥了!……我们喝上了非常美味的西红柿汤。皮埃帕奥利寄读学校里的二十六个学生都朝着西红柿汤微笑,向它麦示热烈的欢迎……
我们秘密组织成员的脸上,都现出了微笑。但我们的笑容同其他人有着不同的含意,因为我们知道,西红柿汤是怎么得来的。
厨房里的那些人会多么恼火啊!……
杰特鲁苔夫人在餐桌周围转来转去,她那野兽似的布满血丝的眼睛东张张、西望望、朝我们投来怀疑的目光。
由于改善了伙食,我和马乌里齐奥都非常得意。回想那天晚上的冒险行动,我们曾是那么冷静地面对危险。我感到自己变成了世界上创造光辉业绩的英雄……
秘密组织的同伴们热烈祝贺我和米盖罗基这次冒险的成功,蒂托·巴罗佐紧紧地握着我们的手说:“干得好!我们将命名你俩为光荣的突击手……”
接着,马乌里齐奥·德·布台又告诉了我们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我已经侦察到斯托帕尼通过‘观察哨’发现的那个房间了。这几天泥水匠们正在那儿修地板。它是校长的一个特别活动点,校长和他老婆在这间房里接待亲信。房间右边通校长的办公室,左边是他们的卧室。关于那张妨碍斯托帕尼监视敌人的画,是一幅巨大的皮埃帕奥罗·皮埃帕奥利的画像。他是这所寄读学校的创始者、杰特鲁苔夫人的叔叔。是他把遗产传给了杰特鲁苔……”
“太好了!”
今天晚上我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我的壁橱里,从末等包厢里看一场精彩的表演了。
秘密组织的伙伴们对我说:“我们也多么想到你的包厢里去看啊!”
2月7日
昨天晚上,当我的小伙伴们睡着了以后,我爬上了小壁橱,起下砖,打开了我的“小窗户”,把脸贴在小窗户上,也就是我昨天在油画布上抠出的洞眼上。这张油画布画着已故的皮埃帕奥罗·皮埃帕奥利教授的肖像。他非常不幸地创建了这所让人憎恶的寄读学校。
开始里面一片漆黑,但不多一会儿里面突然亮了起来。我看见从左边的门里走出了杰特鲁苔夫人,她手里拿着点燃的蜡烛台。斯塔尼斯拉奥跟在她的后面,哀求着:“亲爱的杰特鲁苔,真的,大米里出现煤油是无法解释的……”
校长老婆没说话,继续慢慢地朝右边的门走去。
“在学校里难道有谁敢干这样的事?不管怎样我都要设法搞清这件事……”
这时,杰特鲁苔夫人停住了步子,尖声地朝她丈夫说:“你是什么也发现不了的,因为你是一个大笨蛋!”
说完,她进屋去了。挂着皮埃帕奥罗·皮埃帕奥利先生肖像的房间又变得一片漆黑。
我从包厢里看到的场面太短了,但却是相当有意思。
因为我看到的情景,使我明白那天晚上她是在骂校长,而不是象我大胆推测的那样在同厨子讲土豆的事……
杰特鲁苔夫人骂的笨蛋正是校长本人!……
今天是重要的一天,是星期五,我们秘密组织的成员焦急地等待着,要看看瘦肉汤是否真的是用涮盘子水做的……
2月8日
昨天晚上,我本来要在日记上写下白天发生的事,可是没时间。我必须到“观察哨”里去监视敌人的动向……还有,从今以后,我要加倍小心,因为他们处处都在监视着我们。我唯一担心的是日记被他们发现……
幸好,日记锁在箱子里,钥匙我藏得很好……还有,他们怀疑的对象是大同学……总之,如果他们强迫我承认的话,我可以把事情说得大家笑疼肚子,就象我现在这样,为了不吵醒我的伙伴们,只好使劲地憋着不笑出声来……
啊,我的日记,有多少事情要告诉你啊!
还是让我按次序,从最有意思的事情,昨天的瘦肉汤说起吧……
象平常一样,十二点整,皮埃帕奥利寄读学校全体二十六个学生都坐到了餐桌旁,等待着开饭……这里,我应该用萨尔加利①或者是阿列桑特罗·马佐尼②的笔调,来描写我们秘密组织成员等待着汤上来时的那种焦急心情。突然,来啦!……我们都伸着脖子,以好奇的神色注视着瘦肉汤……当汤盛到盘子里时,所有的嘴巴都不约而同发出“哦”的声音。由于惊奇,大家都在窃窃私语,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汤是红的!……”
在我后面转来转去的杰特鲁苔停下了脚步,笑着说:“明白吗?红的是甜菜,你们没有看见吗?”
事实上,今天的瘦肉汤上漂着许多红油斑,这是可怕而不会说话的证人。我们秘密组织的成员们都明白,这红油斑是厨子罪恶的证据……
“现在该怎么办?”我轻声地问巴罗佐。
“现在应该这样!”他眼中射出了愤怒的目光。
他站了起来,环视了一下同学,然后用响亮的声音说:“同学们!大家不要喝这红色的汤……它有毒!”
同学们听了这话后都放下了匙子,非常惊讶地把目光集中到巴罗佐的脸上。
校长老婆的脸涨得比汤还要红。她跑过来抓住巴罗佐的胳膊,尖声地对他吼道:“你说什么?”
“我是说,这汤不是甜菜染红的,而是我放的苯胺染红的!”巴罗佐回答说。
“一人为大家,大家为一人”秘密组织的主席、勇敢的巴罗佐语气是那样的明确和坚定,以至杰特鲁苔夫人都愣了好几分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她怒气冲冲地威胁巴罗佐:“你!……你!……你!……你疯了吗?……”
“不,我没有疯!”巴罗佐反驳说。“我再说一遍,这汤所以是红色,是因为我在里面放了苯胺;而你将会以种种理由解释这汤怎么变成这可耻的红色!”
巴罗佐以南方人响亮的声调,用这漂亮的语句回敬了校长老婆,使她又不知所措地重复着:“你!你!好哇,你!……”
最后,她推开了巴罗佐的椅子,尖声地叫着:“走,到校长那儿去,你必须把一切都讲清楚!”
她向当差的做了一个手势,让当差的陪他去。
事态的发展来得如此突然,以至巴罗佐从食堂走后,大家仍然呆头呆脑地望着巴罗佐的空位子发愣。
这时,校长老婆命令当差的把红汤撤走;换上了另一种叫巴加拉·列索的菜。饥饿的学生们也顾不得别的,争着吃了。
我却不然,我不象别人那样胃口好,只是勉强吃掉了自己那份。我觉得杰特鲁苔夫人从巴罗佐一开始站起来说汤里有毒的那一刻起,就不断地用尖利的目光盯着我。休息的时候,她也还在继续监视我,使我只能同米盖罗基说上一句话:“怎么办?”
“小心点!我们应该首先听听巴罗佐说些什么。”
但是,巴罗佐一天都没有露面。
晚上吃饭时他来了,但是,他好象变了一个人。他眼睛通红,情绪低沉,总是避开同学好奇的目光,特别是我们秘密组织伙伴们的目光。
“怎么回事?”我轻声问他。
“不要说话……”
“你怎么了?”
“如果你是我朋友的话,就不要跟我说话。”
他的举动使我迷惑不解;他的声音为什么又是那样的低沉?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问题一直在我脑子里盘旋着,一时却得不到答案。
昨天晚上,当同伴们刚一睡着,我马上就钻进了壁橱中,甚至连想都没有想写下白天这些非常重要的事。为了知道敌人的秘密,现在是观察的最好时刻。
结果,我没有白等。
刚钻进我的观察哨,就听见杰特鲁苔夫人的说话声:“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笨蛋!”
我马上就知道她是在骂她丈夫。于是我把眼睛更贴近这个寄读学校已故创始人的画像。我看见校长和他老婆在房间里面对面地站着。校长老婆两手叉着腰,鼻子几乎变成了绛紫色,一脸凶象;校长面对她站着,长长的躯干挺得笔直,象是一个正准备抵抗进攻的将军。
“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笨蛋!”杰特鲁苔夫人接着骂,“当然全怪你,要是我们还留着那个那不勒斯穷要饭的,那么,他将会毁掉我们的学校!……”
“你安静一下,杰特鲁苔,”斯塔尼斯拉奥先生回答说,“你把事情看得过于严重了。首先,巴罗佐曾经同他的保护人达成特别的协议,我会从他身上设法找到另外三个同谋者的……”
“协议?哼!收起你那套东西吧!”
“别这么说,杰特鲁苔,你冷静一下,听我说。你将看到,巴罗佐再也不会提苯胺的事了。你知道,他并不晓得我们吃特殊的饭的事;我抓住这一点,利用他的弱点,对他讲了一番动听的话,让他好好考虑。他几乎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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