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蛤蟆上
作者
简介
随处流浪的老吉,当过中学教师,秘书,然后做记者,一路从贵州到苏州,五十载人生,匆匆,也就是我心流浪而已。笔随心动,其实惘然。
散文鉴赏
(上篇)阿吉是青蛙1、
我们是害虫!
我们是害虫!
一群得意洋洋的虫子,气势嚣张的唱着歌行进在庄稼地里。
一阵大义凛然的背景音乐中,代表着绝对正义的化学杀虫剂从天而降,声色俱厉的愤怒声讨。
正义的来福灵!
正义的来福灵!
一定要把害虫
杀死!
杀死!!
杀死!!!
字字铿锵有力,犹如一块又一块,砸的满世界到处坑坑洼洼。但是,画面真的是堪称中国政治波普的肇始,正义的化身转过身,噗噗噗的三个屁,熏死了邪恶的化身。
这是一个堪称经典的电视广告,它成功到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几乎全中国的孩子满世界里唱响最强音,杀死!杀死!!杀死!!!
这种辉煌的成功,令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并在一场梦里,大把大把的从我的身上,往下掉。然后,我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虚汗淋漓,从里到外湿透了浑身的衣衫。
但是我和我的朋友不是害虫,我们是蛤蟆,所谓蛤蟆是青蛙和癞蛤蟆的统称,我们大概也算得上是一种正义,应该是,我们是益虫,但是在更加强大而且彪悍的正义面前,我们和害虫一样,都是在劫难逃。
因为害虫和益虫都是虫,所以绝对的正义是杀虫剂,正义的绝对是杀死一切虫子。
这不仅合理,而且公平公正公开,当然正确。
2、
我们有的是时间变老
却没有一分一秒
能够变年轻
我是阿吉。阿吉并不是我的名字,阿吉也并不是青蛙。
阿吉是我凭借着直觉和一点点我可以信任,却不足以依赖的小聪明,在稿纸上寻找一种我以为能够令我不朽的感觉时,使用的名字。后来,认识我的人就这样称呼我。
这个名字虽然并不老土,却隐约透露出一些俗气的意味,感觉到这种不尴不尬的时候有点微妙,我那时正看着一部香港影片的盗版影碟,那里面一个衣着花哨,动作嚣张的黑社会小混混叫做阿吉,那小子正哼哼唧唧,准备强暴哭哭啼啼的漂亮女主角时,被一张嘴抹上了一股子奶油味道的英俊男主角,一枪撂倒,再也没爬起来。
这时在我身边坐着,嘴边嘴角长着一颗初看起来挺扎眼,多看两眼其实蛮有味道的黑痣的年青姑娘,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笑着说,“活该!”随后,按动了她手里的遥控器,电视屏幕上顿时只剩下了一片躁动着的雪花点。
那时我并不知道在我今后的生活中,我会多么的在乎她。
婷婷,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并不是因为她中文系毕业的父亲掉书袋,弄出了婷婷玉立的典故,而是指望着生一个儿子传宗接代,却偏偏一口气生出来两个女儿,到了她出生的时候,国家人口政策从人多力量大调整为僧多粥少全面实行计划生育,所以那个计划中承继香火的儿子,只好永远的停留在希望里面,失望至极的父亲于是给这个打乱了计划的女儿,起名叫做婷婷,无可奈何的宣布生养儿子的计划到此为止。
但婷婷玉立,真的就是说的婷婷。
“活该!”婷婷随后看着目瞪口呆的奎哥奎嫂和我,咧开嘴,笑了起来,一直笑得到弯下了腰,用手直抹眼泪。
“该死的丫头片子,张那么大的嘴,牙全露出来了。”我并没有真的这么说出来。后来婷婷问我当时想什么?我告诉她,“没错,是活该!你笑的时候嘴张得太大了,我看见了一颗长歪了的智齿。”。
“阿吉,实在是太抱歉了,那个鬼扯的影碟是刚刚买的,本想凑个热闹,谁知道添乱。”我的朋友奎哥和他温厚善良的妻子,打算把婷婷介绍给我做女朋友。那个夜晚挺扫兴,我离开奎哥的家的时候,婷婷婉言谢绝了和我同行,我知道这大概就是没戏了。
在路边昏暗的小店里我买了瓶高粱酒,边走边喝,走到我的宿舍门口时,跌了一跤,摔烂了酒瓶子,推开门,我刚刚好醉倒。
躺在水泥地板上,我睡到半夜时被冻醒,看到夜空中有一钩瘦瘦的弯月亮,黄灿灿的,看得我直想哭。
“那是个温柔的让人难受的夜晚。”婷婷后开对我说,“天上有好多好多的星星,还有好多好多的萤火虫飞来飞去的。”
“我没看见。”
“活该。”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活该,所以我说阿吉是青蛙。我希望你慢慢能明白为什么我说自己是青蛙。你,当然就是你,现在读这篇小说的你,对了。
3、
因为需要,反正不是这种就是那种,总之是一种并不需要我做出决定,就算是我真的做出了什么决定,也丝毫影响不了什么的需要,我所生活的小乡镇,在制造了长达一个小时格外理直气壮的噪音,和遍地喜气洋洋的红纸屑之后,笼罩在一片充满了预言色彩呛人得淡蓝色烟雾中。
这一年的八月八号,到了吉辰良时的八点五十八分,我用被子紧紧地捂住了脑袋,就这样,我现在可以对你说,我成为了一个城里人,拥有了一个我始终说不清楚对我有什么用处,据说是大有用处的城市户口,我成为了一座小城的市民。
“阿吉,晚上出来,喝酒?跳舞?打麻将?怎么样?你定吧。咱们也乐呵一下。”
“都来!什么也别拉下!”
我的拜把子兄弟肖霄对我说,如今我们是生活在一座充满了希望的城市里。
大概是吧,因为这座城市最重要的工业,是用粮食酿造一种香型独特,回味绵长的高度数白酒。
这有一个多世纪的历史老账可以查证。其中最值得炫耀的业绩,是在中国白酒很难被外国外国鼻子和舌头以及胃赏识的时候,传说是居然凭借着误打误撞摔烂的一瓶子酒,从洋人那里浑水摸鱼,拿回来一个声名显赫的奖牌。
如今那块奖牌怎么都灰头土脑的,真不值得当成宝贝来供着,当然这是我的个人看法,仅供参考。这是我生活的城市之所以有希望的关键因素之一,之二是这座城市人口众多,之三是这座城市的众多人口,都希望这座城市有一个希望。
“别说了,鞭炮太闹,炸得我耳朵眼都快冒烟了,到时候见。”我撂下宿舍楼的座机电话,唯一的想法就是重新钻进被窝,捂紧脑袋,睡我的觉。当我堵着耳朵回到宿舍门口时,看电话的老王师傅,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鬼小子,堵什么耳朵,喊你哪?回去,人家电话还没讲完哪!”
“什么?现在?大清早的耍酒,你疯了?好吧,我马上来。”和肖霄拜把子其实是读初中的时候,我们干的一件挺搞笑的事情,当时应该是受了香港电影里兄弟帮跑码头闯天下的刺激,有点向往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的壮怀豪情,于是偷了家里的半瓶子做菜的料酒,几个小伙伴一起磕头喝血酒。
肖霄皱着眉头,咬破了中指。我是眼睛一闭,从小手指头上硬是咬下一块肉来,也算是这辈子终于明白为什么老祖宗要说,十指连心,撕心裂肺,疼得我眼睛里面蹿出一团火球。
大半碗血酒灌进喉咙里,我只觉得那简直就是一股子敌敌畏的味道,硬憋着咽进胃里,想吐都吐不出来。
肖霄的手指头缠了块纱布,稀里糊涂的也就好了伤疤忘了痛。我的小手指头先发炎再化脓,在医院里扎了破伤风,然后用手术刀划开伤口,拿酒精棉球一边擦,一边往外挤脓,前后折腾了一个月,才算是留下个惨不忍睹的伤疤,痊愈了。这事被经常被拿出来取笑,让我整个的青春期狼狈不堪。
天蓝得有点邪门。
你得明白,我说的邪门纯粹指的是一种心理感觉,在色彩光谱系上并不存在这样一种蓝。
天很蓝,很蓝,三、五片白云晃晃悠悠的飘着,衬得天空蓝得愈发的耀眼,让我觉得仿佛有一双眼睛,隔着无数个世纪那样遥远的湛蓝,在紧紧地盯着我,让我禁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勾起食指,打了个响亮的唿哨,见鬼去吧!我可没时间和自己过不去,想算计我,省省吧!
喂,你得学会喝酒,我才能够对你讲清楚,喝酒的真正好处就是分不清楚你和我,“哥俩好啊!”除了在酒桌上,还有谁能对你这么情深似海,肝胆相照的?除了在酒桌上,谁还真能把谁当成那么一回事啊?这世界变化快,你也得随时变来变去的,才能跟得上形势发展的需要,你累不累?我是够呛。
“阿吉,昨晚又熬夜?写什么啊?矫情!”
“不是熬夜,是失眠,懂吗?就是什么都他妈的想,所以什么都写不出来。”
“听大侠讲,昨天晚上伟伟手气特别的顺,赢了十几张张老人头。”
“怎么现在都赌的得这么大了?”我有点咂舌,这超过了我的收入允许的小赌怡情的范畴了。
“伟伟那小子真的是情场失意赌场春风啊!听人讲,女朋友和他吹灯拔蜡,玩完了。”
“管他!你这大清早喊我出来喝酒,还真的准备庆祝当上城市人了?”
“扯!对了,阿吉,那两颗牙,奎哥怎么说?”肖霄前一阵子喝了点酒,偏偏碰上个愣头青,反正也分不清到底是谁瞅谁不顺眼,动起手来,肖霄一拳头打断了那小子两颗门牙,“那两颗门牙绝对是被虫子蛀空了的!”
“一颗牙平均下来块钱,你小子准备好掏钱吧!奎哥帮着说了点话,人家才没告你。”其实奎哥半是劝解,半是恐吓,软硬兼施,反正他身上那层皮够能镇得住人的。奎哥干刑警,怎么的一身衣服都够威够力的,“肖霄,你小子那种酒壮怂人胆的混蛋事以后少干!你看满大街现在谁还和前几年似的打架斗狠的?一点出息都没有。如今是大家都在海里浑水摸鱼,谁赚着钱谁就是大爷,比你将来发达了,混上个小屁官都强。”
“阿吉,还能少点不?你再和奎哥说说。”
“拉倒吧,奎哥都不想搭理你这破事,也就看过去兄弟的面子,你就痛快点破财消灾吧。”两个人一瓶酒,半斤猪头肉两只猪爪子加上油炸花生米,总算是让我找到了一点城市小市民的感觉。但是小酒馆的老板娘实在是让人倒胃口,居然在我和肖霄喝的高兴的时候,啪!挥舞着苍蝇拍,在我们酒桌上打死了一只大号的绿豆苍蝇。
“臭婆娘,你发什么神经!”瘦小的店老板瞪着眼睛骂着身形肥胖的老板娘。“两位大哥,多喝几百。”店老板一边对我们陪着笑脸,一边用手抹去了桌边被拍打成一滩肉泥的苍蝇。
我居然没感到恶心,真扫兴。
4、
“哥几个,咱们麻将桌上搞廉政,说清楚,炮二十的。”据科学推论,这其实这是最干净的麻将打法,谁放炮出胡谁掏二十块钱买单,加上混一色清一色和开杠的翻番,属于不大也不小的赌博,准碰牌不准吃牌的规矩,基本上杜绝了做牌的套路。
“谁怕谁?!就是来绿颜色红颜色也没问题,奉陪。”
“初级阶段,谁也不是大款,少来!自摸上家下,风水轮流转,先比点子,谁小谁靠边。”
投色子时,我居然扔出了最小的两点,只好找了副扑克牌和外号叫皮蛋的家伙打十三张,刚好十五分钟,我赢了一百五十块,一分钟一块钱,经济效益显著,充分而且深刻地体现了那句至理名言,时间就是金钱。
“皮蛋,该你上场了。阿吉,咱们俩就别十三张了。”肖霄被上家自摸下了桌子,“算了,我给你算命吧,刚学的,看看你什么时候能走桃花运?男左女右,左手抬三次牌,心诚则灵。”
“灵不灵,还得看我愿不愿意!”
“阿吉,你这命可够硬的!”肖霄捣腾了好一阵子扑克牌,才终于找到了代表我未来老婆的皇后,“黑桃王后,阿吉,结婚晚,而且你那位小性子还得加上没钱,跟你一样的穷命......阿吉,这可是扑克牌说的,不是我说的,这烂牌,闹心,算了,谁让你心不诚,不算。”
算不算其实都没多大关系,我早就认定,钱这玩意跟我之间,属于半导体和绝缘体之间的那层不尴不尬的关系,而关于老婆,这事真难说清楚。
伊人啊伊人
惟愿来生来世的伊人
土生土长
一身的土气
土气一生
这是我写过的一首诗歌的一小节。很久了,很久的以前,我有过一个头发剪得短短的,总是喜欢和我抬杠的女朋友。后来我们俩吹了的时候,她对我说,“你还是个大孩子,阿吉。”然后,她就跟随着父母一起去了阳光丰沛富有养分的南方。如今,听说她开了一家叫做伊人的服饰精品店,丈夫很不错,挺疼她的,这样最好。
肖霄的手气好得有点震人,我问他收成如何?他咧开嘴,用手指头比了比门牙,纯粹一副兔二爷露脸的架势,“哥几个讲好了,到晚上八点不管输赢,准点散场子,今晚的舞厅门票我请。”
“我好像记得今晚全城舞厅免收门票,肖霄,别他妈的净玩虚的!”
“是吗?那太好了,一会散场,我请客吃大排面,加大排加茶叶蛋。”
“还有,舞厅的啤酒都算在你小子头上。”
“好好好,每人两瓶。不过,对不住了,各位,混一色的七小对自摸,不好意思。”
“阿吉,听说你最近被那个叫婷婷的姑娘给晾了?要不要哥几个找个机会耍耍那丫头,替你出口鸟气。”
“放屁!喂,悠忽着点,别一会再给肖霄碰出个清一色来。”我摸到手的麻将牌一塌糊涂,居然摸一张打一张,打出了一轮的东南西北中发白,更邪性的是,肖霄居然真的是清一色胡牌,好在别人放炮,活该倒霉。
“不打了!”
5、
大概你已经发现了,我迟迟没有交代我的职业,之所以迟迟不交代,并不是我的职业令我感到羞惭,而是我本身使我的职业不方便对号入座,我不想因为我而使我的职业遭人白眼或者冷眼。
我是老师,教书的,在一所工厂的子弟学校教了七年的物理课。我曾经是一个中学老师,这话说起来并不硬气,却令我引以为傲了又度过了生命的很多年,也许你并不相信,没关系,我自己相信就行了。
我当老师的时候,我的学生觉得我是一个好老师,他们是这样告诉我的。我不当老师的时候,我觉得我是一个好老师,我是这样告诉我自己和别人的。
你必须相信我,这篇小说在这一点上是完全不掺假的,因为我现在已经离开了我教书的地方,我已经不再是一个中学教师了,你应该替我感到轻松,尽管我替我感到悲哀。
我写过一首诗,有点不像是一首诗,但它是。
《关于七年》
站在七尺长的讲台
凭着三寸嚼不累的舌头
阿吉阿吉我当了七年的中学教师
我说我其实是一只灰色的猫
看着我的那些学生们
规规矩矩像透了一只只小小的老鼠
我就感觉我非得是一只猫
我的学生们对我说:老师好
我其实想问问他们:吃了吗?
我不仅真诚而且友好
但我并不知道如果有谁真的没有吃饭
我又能够干些什么?
整整七年两千多个日子
我在一所中学做一个老师
我没挨过饿可吃的不算太好
没受过冻可穿的也不算太好
我已经生活得很不错了
比起我的那些乡村里的同行
因此我很容易满足
七年里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就教了我已经数不清楚的学生
两千多个日子我总算没有白活
我不仅清楚而且明白
七年里的两袖清风
总是让我两眼一闭立刻安然入睡
这真是幸福
如今很多年过去真的明白
幸福就是心安理得睡觉
问心无愧不做噩梦
阿吉阿吉
从此不是一个中学教师
大白话,有点不像是诗歌,但都是大实话,从十九岁到二十六岁,我当了七年的中学教师。
写这篇小说的时候,我从广播里听到一条消息,一位级别足够高,说话足够分量的领导同志,信誓旦旦的庄严宣告,要在两年的时间内彻底消除拖欠全国乡村教师的工资问题,那一天是教师节,这简直就是一个黑色笑话。教师的工资可以拖欠,领导同志的工资谁拖欠一个试试看?!
那时被消灭的不是一个问题,而是敢于开这种玩笑的精神异常者。那条新闻真应该获得愚人节新闻大奖,如果不能获得普利策新闻奖的话。
从前,中国人没钱的时候,大家都没钱,所以人穷志不穷。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几个小钱了,却也许更穷了。你,不明白,比明白容易过得好。
6、
我们在所有的时间里变老。
是的,我们没时间变年轻,你得明白这一点,你才会懂得,两千多年前,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之一的孔夫子,站在一条浊浪翻滚的大河岸边,长叹,“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时的那种悲哀。
孔子,这个两千多年前,中国最好的老师,两千多年后,还是。
“所以我们需要在尽可能多的时间里寻欢作乐。”我笑着对一直都为我感到困惑不解的伟伟说,“时间可是一眨眼,就又没了一截。”
伟伟一向认为我的生活方式纯粹是一种没来由的瞎折腾,对我从来也不愿意在写作上花费更多的时间,差不多痛心疾首,“阿吉,你是在堕落,虽然我从来都不想否认你有那么一点才气。”
“能够自甘堕落的,都是有点才气的人啊!”
“你小子,等着吧,早晚有一天,你会感到后悔的!”
“一定会的,否则就算不上是有点才气了。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我最想当的是什么人吗?浪子啊!”
“阿吉,别总是企图在生活里扮演什么角色,那太假了!”
“我首先不想扮演的,就是别人要我扮演的我自己。我不需要什么高尚之类的面具,我也不想当一个符合时代需要的人物,那都不是我想要的。”
“你就继续找乐子吧!”
“伟伟,也劝你别绷着跟个苦行僧似的了,一天到晚的水煮面条加酱油猪油和辣椒面豆豉花椒油的,你也不怕吃倒了胃口?也难怪把人吃得跟面条似的,除了还剩下点精神的骨头和皮,就没什么物质的肉。”
伟伟在位于城市边缘,被四周的水稻田包围起来,一所专门培养中小学教师的师范专科学校里教美术。我必须承认他根本无法成为一个好老师,站在讲台上,他的舌头比他的身体更僵硬。同时我又必须承认,他是一个极具投资潜力的年青画家。
不过,这个年头画家和诗人都太多得过剩了。任何一个敢舞弄几下笔杆子的家伙,都敢对着老天爷夸下海口,嘴都够大的。
但作为市场前景尚不明朗的年青画家,伟伟却似乎总是弄不大清楚,他是生活在地球上。伟伟特别的喜欢当年伟光正的副统帅也特别喜欢的名言:天马行空,独来独往。
伟伟和我不同,我是因为无所谓而去找乐子,伟伟则是因为偶尔无聊所以去干更无聊的事情,“所以麻将桌上赢钱的永远是我,而不是你。”伟伟难得上麻将桌摸几圈,却总是满载而归,从来也没有输过。
你快乐吗?
我可以告诉你,我并不快乐。我希望我过得比你好,实话实说,但是我做不到。
我曾经对自己说,“你是应该快乐一些的啊!”那个夜晚。天上有星星,也有月亮,很轻微的风,掠过一阵又一阵浓郁得令人焦躁不安的夜来香的甜腻。在这样的夜晚,一个人在路上游荡,禁不住我泪流满面,我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你需要有足够的想象力,才能够读明白这篇小说,因为在动笔之前,我为自己定下的写作准则就是,我不想恶心你。
我实在尽我的可能,写一部通俗化的严肃小说,这部小说必须和当今行市的其他小说有所不同,无论是形式还是内容,所以我是在用一种新的方式在和你交流,你应该已经感觉到了这一点。
我和你之间,谁也不比谁更崇高一点,所以你必须容忍我的轻浮,因为除了我,再也不会有人在自己的文章里对你说,自己是轻浮的,而我也不会在其它场合,或者其它时间,和你这么说。
从不承认到默认再到如今的不能不承认,妓女是一种职业,不合法但是合理合情,因为我和你都生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所以妓女是一种地下工作者,是三百六十行之外的暗黑三百六十行
妓女这种曾经被风卷残云消灭的行当的重新出现,并非是女性的耻辱,而是男人们龌龊的堕落,女人可悲,男人可恨。你当然可以恨我,因为我也恨我自己。
“小兄弟,是第一次吧?雏鸟!”在被称为花房的小屋子里,漂浮着廉价的雪花膏以及香水,散发出来的那种甜香腻人的腥骚气味,就连吊在屋顶上上的六十瓦的红色灯头,发出的光也是晕晕乎乎,发软发酥,屋子里的空气就像是某种胶结的粘液,湿哒哒的。我昏头昏脑的紧盯着围着电灯泡乱转乱撞的飞虫,禁不住哭了起来。
“混小子,别嚎了,穿上裤子衣服,以后不准来了,快滚!”
我有时真的恨不得宰了我自己,希望你不要有这种感觉,你最值得珍惜的人,其实就是你自己,真的。
“你他妈的到底是去玩女人,还是让女人玩你?”带着我去见世面的耗子骂的我狗血喷头,“你给了那娘们五张钱,你他妈的开银行啊!以后还怎么混啊?”那时候,五百块钱还真不是小数目。
我一拳打得耗子满脸血,那时我十九岁还剩下最后的几天。
十九岁,我结束了初恋。也是十九岁,我从一个妓女身上知道了什么是男女间的性爱,捎带着学会了亲吻。这很可笑,当那个女人用舌头撬开我的紧闭的嘴唇时,我被吓得惊慌失措。我知道我有多蠢,因为我以为,亲吻就是浑身颤抖和同样浑身哆嗦的初恋女友,碰碰嘴唇和脸颊。其他的,真是没敢多想,更不会做什么。
刚刚迈出了革命年代的纯真门槛,两眼一抹黑,因为那个年代,有没有道理都被教育得貌似太有道理了。
耗子后来惊天动地的爱上了一个级别很高的公仆的女儿,那种结果你闭上眼睛也猜得出来。为了那个一脸雀斑,其实蛮不错的有点胖乎乎的女人,耗子捅死了一个冤大头的长得很精神的小干部子弟,然后,把自己从一栋四层楼屋顶上摔了下来,却居然没有死,断了两条腿,救活了。随后,在那年夏天最热的一天,中午十二点整,在一个叫做黄泥坡的刑场,被当胸射穿了三个窟窿,死了。耗子没有过完二十四岁的本命年,虽然他在腰上扎了一条红腰带。那个姑娘后来自杀过一回,没死成,耗子也算是没白爱过她,再后来,她嫁了人。再再后来,两口子抱着一个小男孩,快快乐乐的在城市的马路上走。
伊人啊在爱情之前
我是无知的在爱情之中
我是无邪的在爱情之后
我是无悔的
我不能说
我是无辜的坐在大地
解开了麻花辫子的伊人
失声痛哭
我是一个很早就流光了所有眼泪的人,你不需要相信这一点。
我做过一个梦。
在一个空气中弥漫着桔红色灯光渲染出来的抒情气味的夜晚,当然你也可以称之为情欲或者堕落感觉的晚上,却最好不要想象成是爱情之夜。我走着,我就掉进了一个陷阱,应该是一个陷阱。
在我所生活的城市,总是有一些尽管不断加固,重新安装,却总是不断的被那些值得你同情的拣破烂的,所以加倍值得你鄙视的家伙,给掀走了铁盖子卖给废品回收站挣钱的下水道窨井。也还有一些挖完了填,填完了再挖开,莫名其妙却总是有最充分理由制造出来的深坑。这是我掉进去的地方是一个陷阱的最好的注解,是早就在意料之中的事情,是我的生活中注定了的,早晚要有这样的一个夜晚,我要掉进这样的一个陷阱。
我看着手腕上闪着冰冷的荧光的手表,这是一块好表,走私的日本原装,百货大楼里钟表柜面的服务员大声的告诉我,“比有手续的便宜多了!”
这时我看到表盘上,时针,分针,你绝对想象不到的是还有秒针,都堆砌到了一起,鬼使神差的三位一体,深夜十二点,子夜零点。
“救命啊!”我想其他人在陷阱里一定会放声大叫的,这是需要也是能够做的唯一的一件事,“来人啊!救命啊!”
但是我并不需要谁来救我的命,所以我懒得喊叫,这是我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你得注意到这一点。
我看到了天上的星星,还有一个弯弯的月亮。在我能够看到的那一小块星空,有太多的星星,我就数了起来,“一、二、三……十三。”每当我数到第十三颗星星的时候,我就想起来传说中被钉死在木头架子上的受难者耶稣,他和他的门徒,刚好是十三个。十三,从此成了一个带了晦气的数字,所有的星级酒店都自动消失了第十三层,我甚至想起来就连麻将牌也是十三张牌在手,就等着下一张要你好看或者难看。我无法继续数下去,只好重头来过。
“一、二、三……十三。”我很惊奇我的好耐心。
数星星你不能否认这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当然包括在陷阱里数星星。只要还能够数星星,你就应当承认活着其实还是一件挺美好的事情。
于是,我就睡着了。
“阿吉,你梦见过我吗?我在你梦里什么样?”婷婷靠在我的肩上,双眼在夜色里亮得像是猫的瞳子。
“没有。”
“你真可怜!”
“我怎么觉得我真可爱?可爱得我都忍不住想要爱我自己来了。”
7、
拒绝和我跳舞的是婷婷。
关于爱情这不是一件义务
作为一种权利
解开了麻花辫子的伊人
在一切开始之前学会说
不!
是唯一没有结束的爱情
后来,当奎哥替我垫付了五百块钱罚款,打开公安局拘留室低矮结实的小铁门,把我放出来的时候,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其他人还没有反映过来的时候,把我的右手中指塞进了门缝,甚至连响声也没有,我很轻易的就折断了这根能够轻易地触摸出五十一种麻将花色的指头,咧着嘴我吸着冷气,“他妈的!再也不赌了!”
在那个使我成为城市人的日子里,我赌输了身上的每一张钞票,痛痛快快的变得一无所有,其实还真没有多少钱,也就是连着吃两个月吃面条而已。
“准八点,到站了!跳舞去,今天晚上谁要是不痛快,谁就是他妈的王八犊子!”肖霄推到了牌,“不好意思,胡了,这一把不要了。”
我很烦躁。我其实极端的厌烦我自己的无聊,我知道我在竭力试图扮演一个无赖,我想逃脱我所受的日常教育所告诫我的需要我成为的那种一本正经的角色。
“这破音乐真难听!”
“一股子泥巴味道。”
“还是稀泥。”
“还掺和了点酒糟子在里面。”
“馊的。”肖霄的脚踩在了我的脚背上,“阿吉,你知道两个男的或者两女的一起跳舞,最大的缺点是什么?是谁也不想看谁,而最大的好处就是谁都可以看。喂,阿吉,婷婷那个丫头正和伟伟跳舞呐,等一回,你要不要过去,请人家小姑娘跳一把?所实话,婷婷还真是挺漂亮的。”
“真有点像是真的。”我狠狠地踩了肖霄一脚,“你小子真的是欠踩啊,别一个劲色眯眯的东张西望的,好好踩准点子,安点好心好不好?”
其实当年的舞厅如今已经烟消云灭了,作为一种长知识的好机会,你应该知道这是中国特色过河理论中,摸到的那块石头,于是大家都过了河。
舞厅是有乐队伴奏的,虽然并不高大上。
随着架子鼓手鼓动着吉他和贝斯和萨克斯,加上偶尔露脸的小提琴,一起卖力的把音乐节奏捣鼓得犹如菜市场一样的,热烈热闹热火朝天热气腾腾,男、女歌手基本是以一种春天里猫的状态,声浪袅袅的歌唱。而舞厅里,也真的是从循规蹈矩开始,紧紧地抓住了梦的手爪子,从两步三步四步八步十六步交际舞,一点一点的过渡到其实谁也踩不到音乐点子上的迪斯科。
跳舞在当代中国,由正常到不正常再到正常,真的是一件始终在跟随着意识形态飘荡,由伟光正领导的需要和喜好决定,是革命的浪漫主义还是反革命的浪荡淫秽。一如流行歌曲,成为一个特殊标记,镌刻在过渡时代的额头,你哼哼的调子决定了你是黄色的靡靡之音还是红色的革命歌曲。当然,调子由伟光正脑袋的大小决定,更多时候,是由形势是一片小好还是一片大好决定。
这其实是挺红色幽默的一件事。
“你伤害了我的骄傲。”这已经是后来发生的事情了,我对婷婷说,“我可怜的骄傲。”
“骄傲使人落后,好像这是什么大人物说过的。”婷婷拔掉了随身听的耳机,音乐蹿了出来,“阿吉,跳舞。”
“在这?”我的独身宿舍是经过改造的楼梯拐角,放下一张床,摆上一张桌子,剩下的地方不多。
“嗯。”
“婷婷,你可真像是一只小鸟啊!”
“那我可就依人了。”婷婷紧紧地靠在我的怀里,“阿吉,你不会是真的坏人吧?”
“我倒是真的希望我是,能当坏人那也是一种本事。不过,万一要是我真的是坏人哪?就是那种你能想象得出来有多坏就多坏的坏人。”
“我要的是对我好的人,别说话,抱紧我,跳舞。我才不管你是什么人哪,反正你是我的人!”
写这样一部小说,我并不清楚再写下去,我的个人生活将在其中介入到何种程度,我并不想美化我自己,让你觉得我是个人物,可是我也没打算恶心我自己,让你觉得我更是个人物。
“对不起,我有点累了。”这才是婷婷在那个夜晚对我说的话。在我怏怏的走开之后,舞厅里响起了躁动的迪斯科舞曲,我看见婷婷甩肩扭跨跳得神采飞扬,“见鬼的死黄毛丫头,跳得还真是像那么回事!”我对自己说。我从来也没有那份洒脱,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我并不缺乏激情,但是我已经习惯了自我抑制,习以为常,也就并不存在什么痛苦不痛苦之类的问题了,否则,我会觉得自己不正常的。
8、
像一枚漫不经心被按在了天幕上的图钉,悬在夜空中一轮扁扁的月亮,名人怀疑倘若刮起一阵大风,会不会掉下来,“月亮有一股子好好闻的味道。”婷婷问我,“阿吉,你能感觉出来吗?”
“我感觉我有点呆,鼻子有点笨。”
“一种我说不出来的,特别好闻的味道。”
“那就别说了。”
“我真有点怀疑你是不是有点麻木不仁啊?!”
“我还怀疑你嗅觉过敏哪?!”
实话实说,我现在感觉到写这样一篇小说,纯粹是在拿我自己开涮,“骗骗我自己!”我只能这样对自己说,姑且算是一点点安慰。
沿着被城市生活洗刷得有些褪色,发灰变白,据说已经污染到了环保检测站对化验结果秘而不宣程度,但确实一年四季总是有人下去泡澡游泳的护城河,向上游走二十分钟,有一座小小的树林,长着些青翠挺拔的针叶松和一些我实在不知道叫什么,也从来没打算弄清楚的杂树。
我不喜欢高大的针叶松,说不上什么原因,倒是那些永远也长不高长不粗的杂树,总是能让我生出来一份亲切感。也许是那些杂树一到了冬天,就掉光了每一片曾经青翠鲜嫩的树叶,一开春,就又是满树的青翠鲜嫩。
这是一种自然,自然就是自自然然,该怎样就这样,不遮不掩的,挺好。当然,针叶松也是一种自然,就是有点让我透不过气来。
“肖霄,拿点钱给我。”我告诉肖霄,我不想在舞厅里混了,准备出去走走,顺便买上几罐啤酒。
肖霄甩给我一张老人家,“多买点,回头我去找你,别忘了买点猪耳朵和尾巴,还有花生米。”
我不想告诉肖霄,我要到小树林子里头看看月亮,听听夜色中流水的声音和虫子的叫声,“你玩你的,痛快点!我看那边有个女的不错,一直好像在看你,两眼放光。”
“算了吧,那不是姑娘,是狼。”
我买了啤酒和香烟,刚好花光了钱,没有猪的事。
在夜晚的小树林子了待着,真的不错,以前我和伟伟曾经准备待上一宿,后来被蚊子咬得实在是受不了,只好草草收场。我点上蚊香,觉得吃一堑长一智这话的确是有道理。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把酒当凉白开喝的气派,没问题,但是我得靠啤酒撑住场面,但月亮只有一个,当年照亮苏东坡的,如今照亮我,今后还得继续照亮我前进,或者后退的道路,“干杯!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反正我也没什么想问你的,月亮。”
对于我,香烟是一个好东西,但香烟的确不是一个好东西,一颗香烟里所含有的尼古丁,足以勾走一只小白鼠的魂,这是我在电视里看到过的一个科学小实验,雄辩地证明了抽烟对人身体的危害,虽然这种实验在吃饭时间,从电视里播出来实在是有点恶心人。
电视屏幕上,那只可敬的小白耗子,在缭绕的烟雾里,抽了抽腿,睁大了一双小眼睛,然后,闭上了。
“安息吧,一只小白耗子倒下去,会有千百个小白耗子爬起来。虽然死了,但是死得其所,用自己的生命教育千百万个抽烟的人类,为他们敲响了抽烟的警钟。”我嗫着嘴唇,一连串吐出来三个又扁又圆的烟圈,“这一手怎么样?真功夫。”
我告诉婷婷,我从来也没打算活得跟东海里的老王八精一样的万寿无疆,我只想活到我还能够忍受我自己的时候,“烟这玩意,等哪天我想戒了,保证第二天立刻甩丢。不过,和你讲清楚,你,不准抽,试试也不行,女人啊,千万别玩什么气质,尤其是有点气质的女人。”
“总算在你眼里,我还有点气质!哼!”
“有气质的女人都是好女人,有气质的男人差不多都是混蛋!”
“幸亏只是差不多!”
“差多了,剩下的都是一肚子道德下水的正人和君子,一脸的浩然正气,满嘴的正义牙齿,白白的,天天刷牙,保养得跟假牙似的,吃嘛嘛香,令人羡慕。”
我嘴里有三颗虫牙,疼起来的时候,我做的唯一一件事,医院里的牙钻和拔牙钳,还有打麻药的那种深蓝色的纤细针管。特有效,一想到拔牙的痛苦,我就觉得牙疼好多了。
“别没出息了!虫牙该拔就得拔,该补就去补,趁着还没疼起来,医院。这叫长痛不如短痛。明天,我正好有空,医院,我也去看看,捎带着给你做个好榜样。”
在一阵猛挖猛钻之后,我补好了我的三颗虫牙。
婷婷拔掉了一颗长歪了的智齿,医院,眼泪就掉了下来,“阿吉,你那该死的破虫牙,管我什么事啊?害得我拔牙,受这份罪!”
“婷婷,这两天别吃单位食堂了,我给你熬点粥。奎哥从乡下弄了点黑糯米,据说美容养颜。”
“喂,你以后得疼我。”
“我现在不疼着你那么?!”
“不准亲!我打的那针麻药,现在半边罪还麻麻得没感觉哪!”
香烟被我一根接着一根当成了下酒菜。撒了两泡尿,终于喝完了六罐青岛啤酒里的最后一滴。青岛,挺抒情的名字,一座海滨城市,去过青岛的朋友讲,那地方夏天淡水有点紧张,限时定量供应,可酿出来的啤酒真是地道。再后来,最地地道道的据说是出身草根,身价不菲的几只虾。
夜里十一点,吹起了风,不大不小,刚刚好冷得我能够给自己找一个理由,“回家!射门!”我一脚踢飞了啤酒罐,我感觉我的脚法,比起从十三亿中国人里头精挑细选出来的,没完没了的输球的国家足球队强多了,因为六个啤酒罐准确的撞到了六棵树干上,声音闷闷的,令我有种成就感。
我裹紧了身上的夹克衫,月亮照在我回家的路上,银子一样亮亮的月光在地上流动着,真是有点冷啊!
我准备信任你了,你居然忍耐到了现在,那么,坚持,因为坚持下去,也许就是胜利。
百年孤独
把一切的黑暗注入我的瞳孔
坐在东方坐在一条浑浊的大河岸边
怀抱石头一块粗硬笨拙的石头
一个焦灼的诗人
盲目得就像一个漂泊的浪子
越走越远怀念着离弃的家园
一去不回
唯一的奢望
找一条生路或者
用了与众不同的方式
走进死胡同
在无风的日子以静制动
在吹微风的日子比风更出风头
飓风来了
最早消失
随身携带着天涯随处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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