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旧昨天的记忆从矾山老字号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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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朋友让我写写关于矾山的“老字号”，虽然这是个小活、但也是一个复杂的题目，众所周知、我国是一个历史文化悠久的大国，在各大城市都曾有它引以为荣的“老字号”，这些老字号凭着自己独特的经营方式、独特的产品加工、甚至经过几代人的艰辛努力和倾心研创，他们的产品或各种技艺在当地百姓中、在长期的实践检验下立于不败之地，久而久之得到百姓认可，他们的字号也顺其自然享有盛誉。虽然我们矾山镇在全国的版图上小之又小，大则在唐朝一段时期称作为县，在历史的大部分时期都以一个古镇自居，可话说回来、虽然只是一个镇级单位、但在漫长的历史发展中矾山镇也是个商贾拥挤、土地肥沃的塞北古镇，在交通不发达的早年、可是南通京畿、北往口外、西行山西的交通要塞，也是关内物资北运，关外山货进京的集散地和输出输入要道，所以更是兵家必争之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在历史上矾山镇也是两城五门，沿街店铺林立，各式布幌横幅、醒目字号沿街悬挂。什么“东广顺杂货铺”、“师家盐店”、“耿家绸缎庄”等等，是他们支撑着旧时小镇的兴旺、装点着古老矾山的繁荣景象。当然、这些老字号都是解放前和解放初期的产物，直到一九五六年公私合营都不复存在了。所以说矾山镇虽小、但它也有一部厚重的历史。现在说起矾山街上的老字号大部分都是近六十岁以上、这一代人记忆中的遗留，或者是听父辈们的传言。因此说起老字号很难定位从何谈起，所以我们只把话题拉回到上世纪五十年代——自从一九五六年公私合营后大部分商家买卖、手工艺人、凡是有一定资产的都并入了集体所有制的供销社或小型乡镇企业，一些资本比较少、小的手工艺人和生活中不可缺少的服务行业仍然自己经营，有的是交钱买工分，这也就奠定了我们现在所要说的“老字号”起源。

说起现如今小镇的商家店铺有三多，那就是药店多、手机店多、饭店多。可在当年的手艺行当也有三多，那是铁匠多、木匠多、麻绳匠多，其最根本的区别在于、现在的三多都是为了享受和提高生活质量，相当年的三多却是为了生产和生活的必需应运而生。在旧的年代里因为工业不发达，特别是改革开放前，延续了几千年的农耕文化发展缓慢，因此滋生出各式各样的小型作坊和手工匠人。就古镇矾山而言，小时候清晰记得，在矾山镇的街头巷尾经常游走、吆喝着的、有很多各种的手艺匠人：铁匠、木匠、泥匠（瓦工）、麻绳匠、银匠、白铁匠、柳匠、鞋匠、皮匠、锡匠、画匠、席匠，钉大缸的、钉锅的、锔盆碗的、掌箩子、修笼的、擀毡的.....。如果是现代人想起这些真有点不可思议，一个锅、碗、缸、盆、一类的器皿打碎成了四六八瓣还要重新修理使用。特别是当初的木匠（木工）分类好多种，他们各有绝活，各有专门特技，其中木匠包括：盖房的、修风箱的、串鞍子的、打棺材的、打耧犁的、打风车的（方言：扇chan）做精细雕刻的、做家具的、做木盆木桶的、做杈耙农具的、等。也正是这些人当中的一部分、有的善于经营自己的摊子，君子取财有道、踏踏实实干自己的营生，久而久之被当地百姓认可，在同行的竞争下立于不败之地，在自己的一席之位默默一干就是多少年，甚至父子相传，多少年来口碑极佳，知名度越来越高，这无形中给自己所经营的生意树立起一块无字招牌，成为了当地的“老字号”。

记忆最早的老字号

古往今来矾山镇有过这样不少的老字号，当然、随着社会进步和新生事物的更替，有的必将在时代的洪流中消声灭迹、退出历史舞台。说起矾山的老字号、另外凭着自己的记忆我们不得不先说说曾经红极了多少年的“高鞋铺”。矾山的“高鞋铺”应该是起始于上世纪二十年代初，“高鞋铺”由姓氏而命名，此人名叫“高多瑞”，由于腿脚残疾人送绰号“高拐子”，也许就是腿脚残疾的原因从小学了钉鞋这份手艺。

我对“高鞋铺”的最早记忆已经是一九六二年往后了，那时高多瑞已经是近六十岁的人了，他的鞋铺坐落在原泰山庙到大街的出口西侧拐角处、坐北朝南，记忆里是门面一间（如今五大行房子的东端）。记得、特别是每逢冬季高老师傅头顶型棕色毡帽，脚踩高腰白色大毡靴（人称：毛壳娄），一副老花镜架在鼻尖上。也许是高多瑞为人随和，或者是在街面上混的久、熟人多，他的鞋铺里老是人流不断。土台炉子上的大铁水壶不断喷发着水蒸气，有哪位来客口干舌燥随便倒上一杯。高师傅一边干活一边和坐座的人谈论着国家大事、鸡毛蒜皮、古往今来、南腔北调、或各自讲述着自己的道听途说，为自己的观点争论不休、热闹非凡，这场景很有点南方茶馆的氛围。高老师傅的钉鞋手艺也是远近闻名，绱鞋上的好、钉鞋钉的棒，常常把一双农村妇女做好的千层底、实纳幇布鞋再送到他的鞋铺、前面掌云子（专业术语：云彩形状的皮包头）后面包鞋跟，粗针大麻线来回穿梭，鞋底再钉上七颗铁帽大钉，这双鞋以后一穿就是多少年。这就是老百姓常说的：马要有好鞍、人要有好鞋，是好脚力的最好配置。高老师傅钉了一辈子的鞋，不说鞋究竟修了多少，光徒弟带出三十六位，真可谓是徒之徒孙遍及方圆一带、桃李满天下了，因此他的“高鞋铺”在当地无人不晓，至今六十开外的人都知道当年这个“高鞋铺”，算得上记忆中的老字号。

高多瑞后来把这份手艺传给了长子高顺，不过如今都撂下钉鞋的挑子了。

相传三代的老字号——李记驴肉铺

作为一个老字号，它不仅自己一干多少年、甚至把自己的这份手艺绝活传给儿孙们。至今在矾山镇的手艺圈里还有两家三代相传的老字号，第一是矾山大街屠宰行业的李银龙（小红）“李记驴肉”，第二是“贺记镶牙馆”。如今说起矾山的地方特色小吃有三种，它不仅在当地家喻户晓、而且名声远扬，这就是矾山的驴肉、豆腐干和山药馍馍。这三种地方特色小吃已成为了一种抢手货、更是走亲访友倍受青睐的好礼品。虽然他们各自的作坊不大、但保留了传统工艺和制作技巧，所以深受人们喜爱。李银龙（驴肉铺）就是延续了三代屠宰行业的继承人，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以前李银龙的爷爷、人称二合子（官名不详），就是当地很有名气的屠宰专业能手，什么猪、羊、牛、驴，屠宰技术样样精通。后来把这份专业技术传授给了李银龙的老爹李玉财。上世纪六、七、八十年代正是李玉财大显身手的时候，那时特别是逢年过节、很多家庭要把自己饲养的猪杀掉，所以都得请李财上阵，有时竟很难排上号。那时李财正值年轻、一头大猪在他手里就像玩一只小猫那样顺手。开句玩笑说、在现在生活中人们常见“吹牛”的人，可很多年轻人却没见过“吹猪”的——哈哈！这也是宰猪时的一道重要环节。当把一头大猪按倒放血后，第二个步骤就是用刀子在猪的某个靠近脚丫子处的小腿上拉个小口，然后用一根大约一米五左右的铁棍（专业术语：廷杖）插进这个小口、沿着肉与猪皮的结合部用力推进，而且要来回变换铁棍插进去的位置，有的直达猪头的耳根、有的到前腿、有的到后腿，随后放下铁棍，开始用嘴对着这个猪腿上的口子吹起来。这也是一种不小的气功，只见吹猪者两个腮帮子鼓的圆圆的，脸涨的通红，随着一口接一口吹气、换气，不一会这头猪就膨胀的、大出似乎有一倍，直到猪的四个蹄子向四个不同的方向彻底伸展，猪的全身再没一个皱纹、这时才用一段细麻绳扎好这个口子，放到热水锅里开始刮毛。在李玉财屠宰行业的黄金年代里亲眼目睹过一件自己感到很惊讶的事，那时矾山完小（小学）里住扎着八三五四部队的一个大伙房，炊事班里养了几头大猪需要宰杀、因为猪的吃食比较好，炊事班里没有专业的屠宰人员、况且这头猪的个头又特别大，所以才请来了李玉财。李玉财的父亲二合子头顶破毡帽、腰里系着一段绳子在一旁当助手。当把猪毛刮净后、李财一人就抱着这头雪白的、几百斤重的大猪不费吹灰之力就挂到一人多高、临时搭建的木架子上。更不可思议的、就在把大猪开膛后、谁也没注意到李玉财是从猪的什么部位割下一块方圆约一寸、一尺多长的白肉、还是猪油？一抬头就送到嘴、咽到肚里，这一瞬间只是几秒钟过程，他这一举动把在场看热闹的人和炊事班战士都惊呆了。究竟是那个年代吃不饱肚、还是这块肉生猪肉好消化有营养？到现在也不明白他究竟是怎样把这么大一块生肉眨眼间吞到肚里？ 　　是啊！年龄不饶人、随着李玉财的年老、这份家传的手艺又在李银龙身上延续、并发扬着老字号的光大。

贺记镶牙

在新中国刚成立后（上世纪四十年代末、五十年代初）、随着社会局势稳定、矾山小镇又出现了一家新型行业，那就是镶牙馆。年轻的贺文华怀着满腔热情从沙城镇五街来到矾山古镇、第一个挂起了“贺记镶牙馆”的牌匾，给这半山半城的偏远之地带了福音，解决了世代百姓敢想不敢求的疑难奢望。五、六十年代人们镶牙大多数都喜欢给牙齿带上一、两个金套，那可是当时最时髦口腔装饰，因此有了“大金牙”一说，在当时一说谁谁镶着大金牙、都觉得此人霸气无比。可贺文华这一来、想也没想到最后成了地地道道的矾山老字号。贺文华从最初单干到并入到五大服务行业，随后把这份手艺相传给了次子贺晓琴、长子贺晓云和闺女贺晓兰。随着时光流失、如今近八十年过去了，镶牙的工艺也在科学的引领下不断创新改变，可贺记镶牙的这块牌匾仍悬挂在古老而又崭新的矾山镇大街。如今贺文华的孙子已成为了延续老字号的第三代传人。

四十多年如一日的老字号——陈记钟表店

说起“五大行”现在很多年轻人都把它认为是街面地理位置的区分。其实五大行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由矾山公社组建的一个五大服务行业。既：理发、缝纫、照相、镶牙、修钟表。五大行的班底也就是把矾山镇原有的这五个、个人服务行业艺人归纳成为、属于公社统一管理的服务性副业摊子，因此在现在的矾山旧街西段路北拆掉几间原有老式街面房屋、盖起了十间灰色的现代门脸店铺（现在的程记修表店和贺记镶牙处），虽然现在这栋门脸店铺已经不那么美观大方、失去了当年风姿，可在那当时它可是古老街道的一道靓丽风景线，也是一道划时代的风格建筑，在这随后才又有了供销社白棉、副食、生产门市的新式店铺。

修表匠人陈建华也是继承父亲陈纪泽之艺的第二代传人。陈纪泽祖籍矾山镇南关人士，早年去了张家口学得修理钟表手艺，一九六二年回乡扎摊，后并入五大行。陈建华就是在其父的传授下、在五大行仅属于他的一间屋子里，而且是背靠墙壁、侧面朝街的玻璃窗前一坐就是四十多年，不知他已经坐坏了几把交椅，只记得当初这个位置上坐着的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可现在已成为了一个年迈老头，再没有从前的英俊健步、再也没有当年的精神抖擞了。有一次在街上遇到他、随便问了句“建华你修了多少年的表了？”，他用手指比划了一下说“四十八年！”。是的！陈建华十九岁随父亲学艺，七三年进入了五大行，随后接替父亲、一干就是这么多年，如今都是六十六、七岁的人了。年轮扩张、岁月如梭、可修表的手艺从来没有丢下，如今在矾山大街、他数得上是工龄最长的老字号传人了。

范记自行车修理铺

矾山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在当地以及十里八村或更远，提起范记自行车修理铺几乎无人不晓。父亲范成功从一九四七年来到矾山，五十年代末就涉足了白铁和自行车修理行业，先后从私营、集体（生产队的副业摊）、直到开放后又开始了个体经营，在古镇矾山也称的起老字号之一。从小受技艺的熏陶和直观感受，长子范春林（本文作者）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也开始了自行车修理生涯。当年从摆地摊到进入店铺、一晃四十年过去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临街修炼，也不知道自己修了多少破车，看过几十万人从眼前走过。四十年来的春夏秋冬，四十年的风雨雪霜，纵观了古镇矾山的变化，从仅有的一条古街道、几个供销社新式门脸发展成为新兴的商业街，小楼两旁林立，广告牌醒目耀眼、高大，他在每日的不变中迎来万变。从前的旧街、旧巷、旧门脸在自己的记忆中渐渐模糊、在年轻一代人心中更是彻底遗忘。仔细想来、“范记自行车修理铺”从前到后在这古老的街道上也持续了七十个年头，自己的一生也从事着这唯一职业。说起修一辈子的车、其中还有一个奇妙的故事。以前常听老娘说：小时候刚有了你，也是喜得贵子（因身上是两个姐姐），你爹高兴的去给你算命，结果算命先生说是你长大后“进道上的财”。自己十多岁时、每当想起这句话就不禁自幸，心想“道上的财?无非长大能做一名汽车司机或是单位的采购员吧!经常外出游走、轻松而潇洒。”可万万没想到最终却是抱着两个车轱辘上上下下、浑身油腻干了一辈子。看来那位算命先生说的还蛮有道理，自行车不就是道上产物吗？特别是自己这四十年走过的历程、经历了自行车从兴起到衰落，从单调到多样化的漫长发展过程。每日坐在街面上更是目睹了一代代新人成长，也看到了一茬茬随着古老而去的沧桑，一切都在岁月的流逝中变迁。

抢手产品紧俏货、刘禄的豆制品

　　世界上的任何产物都有着它的生长过程，在发展中新生、壮大，在延续中衰退、消失。有时候突然想起：就自己小时候看到的很多手艺匠人或老店铺都在不知不觉中消失和面临萎缩。今日盘点街上的老字号、延续了五十年或传承两代人以上的老手艺已经寥寥无几，唯有矾山北关刘禄的豆制品在保持当地传统工艺中仍处不败之地。刘禄也是继岳父手艺传承下来的老字号。很多上了年纪的人说起刘禄岳父的名字不知道、可要说“豆腐鬼、四吉子”可谓大名鼎鼎。在很早的记忆里他就给生产队做豆腐，直至开放后。因此他的女婿刘禄也继承岳父之业，如今也是操持多年的老手。毫不夸张地说“他人还没上街，豆腐卖完了！”，“想吃它的豆腐、豆腐干不说起个大早、也得碰个运气，不然就望洋兴叹！”。因此他的豆腐、豆腐干可是现行副食品中的抢手产品、紧俏货。

　　拂袖而去的孟记照相

五十年代初、几乎和镶牙同时走进古镇矾山的照相艺人孟兆祯也是从私营走进了五大服务行业之一。

提起照相、小时候认为它特别神秘，那时的照相机多以木质结构组成，拍摄匠人钻在红黑两面的大布下一捏气囊，只听咔嚓一声、瞬间就把被拍摄者装进了一个永不衰老的世界，总觉得这是一种幻术。在自己童年时经常悄悄趴在孟兆祯老师傅的小玻璃窗上偷看他聚精会神修理照片底片过程，据说那时的底片像素低、还得需要人工修理关键部位的噪点。后来孟老也把自己的特有技艺传给了他的长子孟宪魁。

孟宪魁干了多少年后，如今这份家传手艺也已刀枪入库、拂袖而去了——算起来“孟记照相馆”从始至终在矾山街面上也立足了七十多年，也是老字号的其中。

当然、没有新陈代谢就没有社会发展，没有改革就没有突飞猛进，这是必然规律。社会的脚步总在不断前进，今天终将是后人历史的翻页，寻找这些“老字号”，描写他们各自的故事、只是回顾一下昨天的记忆，同时也是古老民俗文化的一点记述！

昔日的五大行

修表匠人程建华

范记自行车修理铺

（注：由于故事时间贯穿已久，有些人名、具体时间难免写白或稍有差错，有的甚至引用了个人绰号，请读者和有关亲属予以谅解）

.9.2

本文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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