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小雅你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

邹小雅，70后，江苏常熟人，生于虞山脚下，望虞河边，有诗集《小雅》，主编民刊《诗历》。

向日葵金黄穿过它们的金黄留下暗影。大片的向日葵从黄昏中醒来，清醒只是一会儿山顶裹着人们的言语风声裹着脚步有熟人摇下车窗你以为会带上自己；自己对自己陌生起来金黄使你的签字很潦草就像人的这辈子就像姐姐她说家里丢了金黄之物路人也证明不了你不在场一些证据本身就是一处胜景，引人前往门却关着，无法进入只是趴着门缝往里看你无法进入人群到了夜晚，金黄也会孤独到了夜晚，只剩一个人不是你的你被劫杀的你竹竿上挂着一些荣誉，它们找来人体器官和热气腾腾的医生只有它们才能辨出黑暗中的天使光明里的魔

-10-31

太仆寺旗的夜太仆寺旗，空旷，开阔一场大雨后夜色悄悄来临夕阳变成一条线。下马歌，烤全羊蓝色哈达草原人的热情浸满了某些细节当篝火燃起时凳上只留下了你的影子你和它没有血缘关系你把肺吐出它们化成黑色的物质生出魔你开始抽泣抱着你的，是草场和母亲-7-20

香格里拉我把伍尔夫留在了这里，她已习惯在这里的白云下成长我将带着我的头疼病，再次进入空中森林，草甸，稀薄的空气，一只跳上书桌的松鼠早晨两个人的奔跑，牛粪里长出的红色，紫色，蓝色的野花，都留给她进入平流层了，阳光真刺眼，就像年轻的伍尔夫从一本书中跳出来，拦住我的去路她说，她说，每上升一千米，就要给我补办一次婚礼

-08-08

虞山北路

多少年了，总是喝醉了才说要离开多少年了，环城公交总是用同样的声音启动向左往右人群聚集又散开多少年了，车子出了站总会冲你发出一溜的黑烟多少年了，总是在黑夜中隐去性别虞山北路上香樟树越来越干净落叶在风中跑着，跑着，就抱成团

-05-06

二月

夕阳拔掉了插座，流星，只能在虞城的边缘游走过去的时日，一再后退，有一些直入泪腺要怎么说，要怎么做，才能获得勇气我们不过是两粒棋子，我们不过是互为棋盘再往前一步，就出界了再往前一步，河水就变声了再往前一步，虞山下的麦田就要收割了再往前一步，头发就该理了，而你却还赖着不肯起床-4-27

拔牙术

你躺在手术台上各种利器一字排开发着白色的光消毒药水味在房间弥漫金属发出咝咝声有烧焦的糊味刺耳的声音不断的传来好似千万只蜜蜂在飞舞又好似老房子被装修一秒，一秒，时间在消失一次次，你从虚幻回到了现实车针，牙钻还在劳作一场安乐死正发生你的半边脸麻木着身体的某些部位已不是你的了它们在慢慢的离开你你的身子在缩紧越缩越紧你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10-30

理由你一定能找出在乡间生活的理由南风会争先恐后涌进你的房当然，还有不速之客的闯入如一只癞蛤蟆最主要的是鸟语，青草地中夹杂的淤泥气息鸽们时而高飞，时而抖擞翅膀它们常会停在屋顶瞭望趁你不注意，一个俯冲便进了家门盐缸是他们的方向，偶尔也会打翻酱油瓶居住在乡间，到处有绿色生长一些物体的堆积，一些力量这是让人安逸。不过，空气潮湿不适合风湿和花粉鼻病人久居若不是，那么，你来。-05-10

三月，某个夜晚走过麦田

略带不安，穿过三月的麦田，麦苗们的呼吸越来越紧星光散淡，照见它们的脸由黄转绿，由绿转黄饥饿的田鼠，被麦粒一样的鬼火点燃月亮终于出来了，似圆非圆像被阉割的史官该记下的，记下了不该记下的，也记下了他把所有的愤懑统统叫作思想、主见而，真相越来越远也许只有麦田上空掠过的那只夜鸟才知道一个人还要走多久，麦子才能成熟-4-29

缺口今晚，暴雨过后一堵墙倒了毫无征兆地倒下了留下长长的缺口你开始不安担心猪圈里的猪被人抱走担心有人在半夜割网，取鱼你甚至可以断定缺口是人为是的，是的现在你越来越确信了你甚至看见过有人如何使尽想法子把墙推倒而这一切发生时

你只能躲在角落观望

秦坡涧

大雨过后才有飞流尖石，枯叶。滑腻腻的脚印触痛了脚踝。刺钩拉坏长裙草叶从泥里爬起一只雉鸡从你的身旁掠过树木垂手而立。缓行至半山腰溪涧的笑声多起来没有泪，一滴也没有细流们大声呼喊彼此的名姓水花装饰着你的脚背你像个多余的人随流而行成群的水珠跌下了山崖一个红色的果子挂在了崖畔的枝条上-8-16

果果问

你是幼儿园老师？六岁的果果很是怀疑你为什么这么老我们都会老果果将来也会老玩具会老么牛羊会老么还有这些云彩果果用手指向天空时一朵云正向南方飘去会的，都会的果果看了看你先是慢慢，而又飞快的从你身边跑开了

-7-20

月色下的蛙鸣为了追寻蛙声，独自一人穿越城市来到一片茭白地陷在黑暗中的。不止有蛙鸣，还有石桥上的看闸人房间的灯火有人在河边捕鱼，有人走向灯火通明处空气中有槐花的清香，或许是橘子花？蛙在为她们歌唱开始是一只。多像童年的你大声的唱着“英雄儿女”，独自穿过一片坟地去寻找母亲在恐惧感袭来时快速离开更多的青蛙加入了，这或紧或慢，高高低低的蛙声多像你和我曾经的日子，围绕在水田间的房屋以及整夜的蛙鸣偶尔走过的男女，略显不安握紧的双手会在蛙鸣中不自觉的松开对于未来，对于经历的一切蛙们又怎能用道德来加以区分。前方终究是在灯火里你将会离开对于蛙们来说，这夜晚的歌声将是它们对未知的祈盼.5.4凌晨

一生

赤羽，棕冠

六斤七两

拧脖，拎脚

剪，只一下

喉管断裂

血，飞溅。挣扎

弱……

脑袋歪，脚直

生完了蛋

又被取了自身的

地盘

她一生的幸福

奔跑，觅食，产蛋

-02-01

连云港老街

在哪儿都是一场老电影

像金眶鸻的翱翔

如何让你在我的故事中安顿

首，中，或者尾

留下来的，只是黑白斑点的意外

洋房依旧，结了疤的老杨树

藏起它的心事

老街不算老

烟雾里踱起了方步

当年提及顾准

你说“达则济天下”

听，钟声又在响起

通往异国的列车正缓缓启动

远处的海港，塔吊连成片

如何让时光倒回，与谁同坐黄包车

与谁交叉在月台上

现在，过去

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是

我来了，而你刚好不在

陆家河岸

一

向着虞山做梦把山看成青山

二

井水淘饭梦里的船可否驶离现实的岸收音机里怎么找不出唱歌的小人夕阳下，谁在收拾碗筷捡拾麦穗的少年可曾还三掏空鸟窝的蛋鸟们早已把嫉恨丢开四夏日竹荫里，背对背吹竹哨春来田野间，挑马兰头丢镰刀五坐在门口乘凉的老人们正一个个离去怎么也记不起他们的模样六

午后，静静的河刺愧开出了花头发染成白，当虚无感再次降临我们，又怎么能够躲开七四十多年的光阴足以读懂一条河一座山无根之人随风飘不知不觉，已没了方向

三月

人们从你的窗前走过微笑或疑惑的脸他们却看不见你扭曲的身子

满地打滚的疼痛周围一片喧闹没有一个人走近你他们在交谈，大声地说笑却看不见躺在地上的你一朵油菜花跳入了你的眼睑那是春天的消息

已是三月了

一个孩子蹦跳着向你走来你使劲向她摆手示意她去叫人她却笑着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你的身子已缩成了一团像一只被惊到的刺猬你在嘶喊，不断的用手臂拍打墙面发出连你自己也听不见的声音春天已来临可你怎么也解不开的绑在它身上的锁链一堵墙的距离甚至是冰和火的两个世界.3-1

你的履历现在，你头朝外躺在了堂前口袋揣着的三百元，是你的全部家当你的床头，女儿不断的给你添化着冥币月亮由红转成了蓝这个冬天的冷已深深刺入你的骨髓田地里的雪在慢慢消融露出了斑驳的印痕就像见证了一个人的一生六岁时，你没了父亲十九岁那年的事如一把斧子，砸在了人们的心上温厚的你和漫天飞的标语有了干系被窝，电筒，浆糊，刻刀是你全部的工具你的刑期一改再改，从无期到了十年大家迎回了你，你朝每一个人点头微笑连走路也是小心翼翼几年后，终于娶妻生女靠打着零工度日微薄的收入支撑着四口之家直到有一天母死妻病街上多了一个醉醺醺的酒徒寡言的你，已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你的世界融不进任何人酒精似乎是你唯一的知己发出微光的烛火渐渐，渐渐在熄灭你静静地离开，在春天来临之前不知何时，也不知何因你一手捂了心口，一手指向远方那里是否是你的来路是否这就是你和这个世界和解的唯一方式田地里缓慢融化的雪已没了影踪、2、5晨

怀孕的季节

这是一个怀孕的季节

每个人都成了怀疑的对象他们被逐一贴上了便签排查范围不断缩小人们的心中，仿佛藏了某个男人，某个女人，或者某个小孩开始是喘不过气来后来又到了流泪的边缘金黄，已经是一片金黄金黄低着头注视着大家传言就像长了翅膀四处停留所到之处，每一颗不安的心都被啄伤说起童年四十多年后，你开始诉说你说你趴在猫洞口等待父母回家有时，也会从门缝钻出你常偷听大人们的谈话怕他们说你的不是轻微的响动引起你的不安你在乎自己的身世在乎别人说你没穿内裤你哭晕在田埂失了最初的自己常幻想着哥哥们会在雨天给你送来雨具或者，就是来看看你，看看你可是他们没有来一次也没有来“当初不忍心把你送走可是，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那时我们还小”此时，时间静止唯有倾听才能减轻内心的挣扎这一天已来临宝贝，这一整天，我们都在等你随着阵阵呻吟和胎音你，在阵痛里缓慢地靠近看见了吗？你妈妈坐立不安，以及紧握的双手她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今夜我们的话题都是关于你你的聪明以及任性现在，时间从农历二十四跳到了农历二十五的凌晨我们都在等你迎接你的宫门已开启踏雪而来的你，可有闻到梅的清香土地，种子，森林，山脉，离你越来越近二十六年前，漫天飞雪里迎来你的父亲同样的季节不同的是，你离春天更近那抚爱的眼神那伸出的双手哦，宝贝，快来已闻到了你身上梅的馨香、2、10凌晨宝贝已于农历十二月二十五上午十点五十一分降临重克，以此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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