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制去痛剂图像中的牙痛治疗小史
Sometorturesarephysical
Andsomearemental,
Buttheonethatisboth
Isdental.
——OgdenNash
大概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朋友，他们对去看牙这件事恐惧万分，躺在牙科椅上就会脑子一片空白，心跳快得像在偷情；一听到牙钻启动的声音便四肢冰凉、手心出汗；牙钻还没碰到他，牙就开始丝丝作痛……这一点都不奇怪，考虑到人类看牙的历史已经超过了年，而安全可靠的麻醉剂和止痛剂发明还不到年，人类对看牙的恐惧真的可以说是深深根植在这个物种的集体无意识之中的。从大约1万年前人类进入农耕社会开始，牙痛（龋齿）这个“小病”就越来越普遍地困扰人类了。考古研究发现，在年前，石器时代的古人类就开始用锋利的燧石来进行最原始的牙科操作了。年前的印度河流域文明更是发现了用弓锯来进行成熟有效的牙科操作的证据。
约年前苏美尔人（也有源头认为是古巴比伦人）就认为龋齿和牙痛的病因是因为有“牙蛀虫”（toothworm），这个倒是非常符合人类朴素的认识论，以至于贯穿人类历史，各个文明中都有类似的说法。更有甚者，认为如此彻骨铭心的牙痛一定是因为牙髓腔里住着恶魔或干脆就是地狱。“牙蛀虫”，十八世纪奥斯曼土耳其的一本牙科医书插图年法国南部的象牙雕刻，牙髓腔里不仅有“虫”，根本是但丁笔下地狱的存在（详见《艺术中的医学》p89）12世纪萨莱诺学派的罗杰（RogerofSalerno）的《外科实践》（PracticaChirurgia）中的插图。火盆中撒了天仙子（henbane）的种子，一方面天仙子有轻度致幻作用，能减轻患者的牙痛，另一方面，天仙子的种子看上去像小虫，医生就让患者相信他已经把牙虫取出来了。
在古埃及的纸莎草文稿里（埃伯斯纸草稿、赫斯特纸草稿等等，距今约-年），记载了大量的治疗龋齿、牙槽溢脓、牙齿松动的配方（虽然大多数不可能有效，就如纸草文稿上的其他配方一样）。考古研究还在一具第四王朝的木乃伊身上发现了在臼齿上钻孔治疗的证据。另一具中王国时期（约0BCE.）的木乃伊甚至发现有用金线将假牙固定在边上健康牙齿的操作（牙桥），但是目前研究者还不能确认这是在生前做的手术，还仅仅是在制作木乃伊时为了美观才进行的操作。也就是在大约这个时代，出现了牙医这个专门的职业。
（TheUnwrappingofaMummy,inDavidAR.(ed.),TheManchesterMuseum,MummyProject,83–94.ManchesterUniversityPress）然而，虽然各种牙科治疗方法在古代均已有发端，最有效也是占最主流的治疗手段还是——拔牙。晚至希波克拉底的年代，医生就开始设计出专门的钳子用于拔牙了。这样的钳子经历了科学整体退步的中世纪流传下来，几乎年保持了固有面貌。和外科一样，这个时代（约-AD.）的牙科治疗（主要是拔牙）并非医生的工作，而是理发师手术匠（Baber-surgeon）的工作，详见2月份、6月份台历解说词。14世纪百科全书“OmneBonum”中的插图牙科工具的改良和品种的丰富是从17世纪开始的，与金属锻造的技艺进步相关。年出生的法国医生皮埃尔·福歇尔（PierreFauchard）被誉为现代牙科之父，他在年出版的《外科牙医》（LeChirurgienDentiste）是当时牙科成就的集大成者，包含了大量他自己发明的牙科工具。不过在这个时代，牙科理论仍然落后、真正的医生太少，平民也绝无条件找真正的医生看病。大部分平民，特别是乡村地区的平民还是主要依赖游方医生或“江湖郎中”（quack）来看病（我们会在下个月的解说词中详述）。这些游方医生手里都会有一套“宝贵的”拔牙工具，巡游于各个乡村，设摊为牙痛病人拔牙。游方医生一直到19世纪仍相当普遍。
PierreFauchard发明的各种牙科工具《牙医》，格利特·洪索斯特，。牙医的自信、患者的恐惧和围观群众的惊叹构成了一幅极其生动的画面，详细解说见《艺术中的医学》，p90。资产阶级革命以后，一方面科学和技术的发展使牙科理论开始长足进步，牙科工具也得到了进一步细化；另一方面，工业的发展令印刷业得到蓬勃发展，可以大批量复制印刷的版画技术令图像可以在市民阶层广为传播。在18-19世纪，特别是维多利亚时期，喜好猎奇的民众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趣的话题。而这时安全有效的麻醉剂尚未发明，牙科工具再如何进步，都免不了让每一次拔牙成为修罗场。这么“有趣”的戏剧性场面自然不会被民众放过，所以这个时期表现拔牙场景的各种漫画相当丰富。这个时代的牙科医生比外科医生更迫切地希望研制出有效的麻醉剂，所以麻醉剂最早的两个发现者都是牙医出身就一点都不奇怪了（HoraceWells和WilliamT.G.Morton，详见4月份台历解说词）。
19世纪的两种主要的拔牙工具，上方是各种牙科扳手（dentalkey），下方是牙科钳。《钢制去痛剂》，路易·布瓦伊，。牙医与患者如同在生死搏斗详见《艺术中的医学》，p92.这个时代丰富的医疗内容的版画不仅仅为当时的民众提供了笑料，也为现在研究医学史留下了许多宝贵的图像资料。篇幅所限，我只能举几个例子说明。（1）Transplantingofteeth.ThomasRowlandson.。坐在中间的那个“黑”人显然和周围衣着华丽的人显得格格不入，其实他是个扫烟囱的工人，牙医正在拔出他的健康牙齿供给右边那位贵妇人使用。对于那时的穷人来说，卖牙是个好生意。（2）Mirthandanguish.JohnCollier.。这幅漫画里的“土法”大概现在还有人用吧。牙医一只手用线拉着病牙，另一只手拿着夹着烧红的炭的火钳突然伸向患者，患者反射性地往后一躲，牙就拔下来了。（3）ACazaDeDientes（猎牙）.FranciscodeGoya.。这幅戈雅的版画展示了一名女子在晚上偷偷从一具被绞死的尸体身上拔下牙齿的场景。在当时的迷信中，横死的人的牙齿据说可以治疗牙痛。这名女子不一定是牙痛患者，也可能是女巫。另一背景则是当时确实会有人从尸体身上拔出牙齿卖给牙医做假牙来挣钱，这就是“猎牙”行为。
到了19世纪末，随着麻醉剂、消毒无菌技术、牙科椅、x线牙片等各种技术的发展和成熟，牙科医生的工作场景就基本上形成我们现在熟悉的样子了。下面这幅由SirJohnLavery绘制的油画“DentistConradAcknertreatingLadyLavery,”，我们可以看到医生穿着整洁的白大褂，周围有完备的牙科工具，包括X光机。而病人就像你的那位朋友一样，躺在牙科椅上，虽然看不见表情，但是我们看到她的右手紧张地抓着扶手，显然对正在进行的治疗惊惧不已。END
这本书的主要作者博尔丁是意大利帕尔马PiccoleFiglie医院的医学总监，也是业余画家。这本书通过艺术家的眼睛，让我们看到在整个人类历史中，医学信息和医学实践是如何展现在人类面前，又是如何与人类社会的各个方面相互交织相互作用的。实际上，医学和艺术有同源性，他们的起源都来自于古代人类的观察，对自然界的观察，对自身的观察，对同类的观察。人类最早的雕塑之一“维伦多夫的维纳斯”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艺术与医学的互动贯穿了整个人类文明的历史。艺术作品记录下了疾病的模样，记录下了医疗实践活动，这些图像（image）本身就是可靠的医学史。而医学也在不断为艺术的发展提供灵感和助力。如文艺复兴的艺术家热衷于人体解剖不仅促进了艺术的发展，也为现代人体解剖学的诞生做出了极大贡献。
这是一本主要面向临床医生和医学生的艺术欣赏书，是明年我在协和医学院新开的选修课“医学艺术欣赏”的主要参考教材；同时这也是一本绝佳的面向所有对科学和艺术感兴趣的读者的科普书。前人的研究和实践证明，使用一定教学手段的艺术欣赏课能提高学生的观察能力，而观察能力对医学生尤为重要，是医学生/医生临床能力的基本要素。同样我相信，观察能力也是所有从事研究活动的年轻人的必备素养。希望你们阅读此书后能有所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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