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某个时候我就是过去

某个时候我就是过去

晚餐吃的是柿子。

柿子是朋友送来的，他家院子里有棵柿子树。现在，我已经开始吃第五个了，别看柿子个小，但味道香甜。一盘柿子摆在眼前，朋友的关怀实实在在，多好。

外婆家的院子里，也有一棵柿子树，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想起这些。我想起外婆戴着老花镜一针一线地为我缝制新棉衣，我还记得那件棉衣，记得棉衣的被里是带着暗格的棉布。我怎么会忘记呢，一切都是真切的，我拿起第六个柿子，它是如此之小，以至于我以为我就是一个柿子，小得能够放进外婆的手掌。

许巍的歌在房间里回响着，歌中所说的是关于旅行的故事，我觉得有时候它说的并不仅仅是种生存状态，而是我和其他人。但更多的时候，我听着歌，旋律像是列火车在铁轨上奔跑，或者它是在寻找自己的目标，向前，一直向前。

其实，房间里并没有什么歌声，只不过是我刚刚醒来，脑子里回响着许巍的歌，我发现我上班要迟到了，这是节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是的，工作占据了我大部分的生活，坐在办公桌前，双手在键盘上飞快地击打，我拥有一份关于文字的工作，感到很幸福，谢谢了。到中午12点，我关闭电脑电源，然后穿上外衣，围巾，扣上大衣的扣子，接着戴上皮手套，皮手套是姐送的，我用这一切来抵御城市的冬天。

外面很冷是一件事，另一件事是我下午要去口腔诊所治疗我的牙齿。

我的主治医生姓谷，很精干的样子，她为我安排了周密的治疗方案，耐心地解释我的疑问，可我还是接受不了冰冷的器械、嘶鸣的牙钻以及长达一个半月的治疗期。

我仰躺在第四诊室的治疗椅上，除了谷医生，还有一个带着口罩的护士留在那儿，她给我系上一件水绿色的纸外罩，谷医生打开照明灯，戴上胶皮手套，牙钻发出了欢快的鸣叫，在我的牙齿表现打磨。用不了多久，我想，这两颗痛牙再也不是牙齿了，当它被一种叫做烤瓷的物质包裹起来，它已经成为了金属的附属品。

打麻药的时候，我感到些许不适，针扎的疼痛感扩张着我敏感的神经，我闭着眼睛躺着，感觉自己好像消失了，轻飘飘地荡在半空中，接着我听见护士安慰我，别紧张，快打完了。这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声音。

城市是在雪的暗香中静下来的，站在窗前看雪花飞舞，就觉得时间是从来不曾流逝的，雪下得轻盈，还有风从深处袭来，有一种荒寂的况味。房间里开着暖气，窗把喧闹关在了外面，只有记忆之门敞开着，任我思绪驰骋。于是，那些在我生命里演绎的故事，显现了，讲述了，绽放了，凋零了，然后又一次次地开始。在这样的过程里，某个时候我就是过去，它因为触及了我而成为一切，某个时候在我身上有许多曾经熟悉的人，他们使我的生命和感知丰富起来。

一位哲人说过：“人只不过是一根苇草，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但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而思想形成人的伟大。”是的，思想润舒人的心灵，使之深刻；解放人的头脑，使之清醒。但是，思想者多是孤独的先行者，也许只有当岁月的铅华洗尽，思想的光芒方能照临现实的土地，才会有更多的心灵与思想者共舞。

雪，似乎永远在下，打开窗，看空荡的雪地和静默的树，我感受到某种气息，这种气息我已经有许多没有嗅到了，有一点寂寞，一点颓废，一点忧郁。

风不停地在吹，我看见一对男女相拥地走进视线，他们靠得那么近，他们在雪地上留下两串深深的脚印，外面很冷，但心里却很温暖。这温暖在心里，在记忆里，在流淌，它的外形就像姐送我的皮手套一样适合我的手指。

?文章选自《一个人的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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