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虑骑行漫记之九骑行神龙架

骑行神龙架

作者陈春桥

（一）木鱼镇

过兴山县城。坡缓，却尽得蜿蜒之佳趣。路，傍着溪流，泉水叮咚，流水淙淙，不时又有小瀑布挂在前川。一队骑行者如彩蝶翩跹，从远处飘然而至。浪花里就飞出欢乐的歌。

木鱼镇在神龙架腹地，景点星罗棋布在镇子的周边。夜宿木鱼镇是上佳的选择。歌中唱道：“有一个美丽的传说，精美的石头会唱歌，它能给勇敢者以智慧，也能给善良者以欢乐。只要你懂得它的珍贵呀啊，山高那个路远也能获得。”这是木鱼石的传说。逛木鱼镇夜市，有很多木鱼石。

还是睡不着。唉，又不是头一遭，却总像洞房花烛一样兴奋。睡在名山大川的怀抱中，如美人在怀，让人春心荡漾。

半夜三更起来。出门前用手沾了些水，理了理头发。万一有人看中了呢。

一条赤练蛇，从道旁草丛钻了出来，婀娜多姿地游走，柔美极了。令人想起娉娉婷婷的兰竹君来。我时常爱把兰竹君含在口里说，却并不是因为她的美丽，更没有别的意思。

古之文人常爱说“梅兰竹菊”是四君子，后来又有了《爱莲说》：“莲，花之君子者也”。我虽不是文人，却爱附庸凤雅。所以，除了这四君子，还有莲，花之君子，我似乎也无话可说。“天下名山僧占多”。兰竹君又不是和尚，四君子她倒占了一半。教人如何不说她？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难道？世上本没有爱，说的人多了，也就有了爱。

（二）大酒壶

尤兄，炎炎夏日，常到神龙架来避暑。他说，神龙架没有大长坡、大陡坡，以缓坡下坡居多。我却从凌晨三点推车爬到旭日东升，还到不了山顶。不是陡坡，谁会推车啊？我丢不起之人啊。心中只把尤兄怨。

上午十点，过垭口，到了大酒壶。大酒壶是游客中心。在此留下买路钱，可到大九湖和神农顶。我推着车跟着人流进了游客大厅，工作人员说，自行车不准进景区，路太险，只能在这里换乘景区大巴。

我望见大门外不远处有汽车穿过收费站，往大九湖而去。我骑到那里，还是不让进。我说，我这是公路车，又是自驾，怎么不让进呢？来回奔波几遭，就到了十一点，游客都发送完了，门关了。今天是进不去了。

好在我能借驴下坡，随缘随喜，骑车到天燕去。

（三）天燕

天燕几乎没有游人要去。我太爱在这群山中一个人静静地游走，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觉是个自由人。

途中有“野人目击地”。“当心被野人掠走。说不定还是个美女。”雄哥说。

“注意安全呀。独行的哥哥。”还是兰竹君关心我。这一声“哥哥”叫得人酥软了。

群山之巅，有彩虹横跨两峰，又有天一台：“天人之际，合而为一。登此台，可与天地感应。”

黄昏回木鱼镇。下山的快乐，我不说，听东坡先生么样说：“凭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成仙。”

（四）大九湖

翌日再起个大早。又到了大酒壶。到游客中心买票。售票员说，你一人进景区，得在总台办手续。

大厅正中央，总台的美女最漂亮，昭君是也。昭君登记我的身份，又问长问短，问我的血型，看我里里外外衣裳，连鞋子袜子都要看，拍照存挡，又要我张开嘴巴，看有没有镶牙。我好奇怪。

“万一，我说的是万一，您老不要见怪。如果发生了极端事情，只有靠这镶牙来确定您的身份。”昭君说。

“哦，”我笑了，说，“我镶了三颗牙：一颗黄金，一颗钻石，还有最贵的一颗是纳米陶瓷，十几万。跟真牙一样，你看不出来。”

昭君看我狗窦大开，又吐不出象牙，也笑了：“您想讹我呀。”她说，“告诉我您亲人的电话，用于紧急联系。”

我把深山的电话告诉昭君登记了。又马上给深山发短信：“这两天你要机不离手。如果接到陌生电话，就说明我已遇险了。赶快打十万八万块钱过来。不要迟疑。这可是救命钱啊。”

深山满口答应。果然四十八小时守着手机，觉也没有睡好。深山是我三十几年的哥们。果然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大九湖是高山湖泊湿地，在微雨中如水墨画卷。它不以湖光山色见长，湖中草色最美。栈道在湖中萦绕。看大姐大妈们千姿百态的拍照，我终于忍不住，仰天大笑。“神经病。”听到有人这样说我才止住不笑。

神龙顶笼罩在云雾中，不辨真容，只觉峥嵘。我不是导游小姐姐的人，她却时常叫我一声“大哥”，提醒我下山要小心脚下。心灵好美。

（五）天生桥和神龙坛

路边山羊，见我来了，停住不吃草，瞪着我：“这个鸟人很少见好奇怪呀。推着枯树枝，头上戴的是树叶吗？”

一趟长途骑行下来，又得瘦十斤。虽不健美，想问问兰竹君，咱这身板儿能及格吧？

“零分，”兰竹说，“晒得像个毛里求斯人，乌漆麻黑，还想及格。”

一气之下，我三分钟就登上了神龙坛。“天上三天，地上三年。”是说在神龙架骑车三天，多活三年。

（六）昭君村

在木鱼镇午餐。下午二点半，返程。左兴山，右昭君。没有太多的犹豫，直奔昭君而来。

昭君故里建设得有如皇宫，却没有一个游人。发思古之幽情的人不多。现实中看得见摸得着的刘昭君徐昭君，更让人觉得亲。

过了昭君桥，就是盘山公路。我原以为，从昭君故里到宜昌，顺溪流而下，应该下山的路更多。但是，爬了三个多小时，还不见下坡。路边一对老夫妻散步，“您这是要到哪里去？”他们问我。

“宜昌。”

“哎呀，还得爬，还得爬三十来公里，全是上坡。到黄梁才下坡。”

我的个小乖乖。

杜甫在《咏怀古迹》中说：“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画图省识春风面，环珮空归夜月魂。”

天快黑了。昭君人爱造坟墓，端的是“独留青冢向黄昏”、“环珮空归夜月魂”。一座又一座坟山，墓地都很气派，碑上有死者的照片，或黑白或彩照。一道闪电，又一道闪电，亡魂的微笑很恐怖。不怕是假的。天完全黑了。常是转过一座大山，看不到一个人。有一座孤零零的房子，没人，没灯。如鬼宅一般。不怕是假的。

下雨了。乱箭似的急雨，越下越大，伴着闪电，变成了暴雨。黄梁，你在哪里呀？

（七）黄梁

急雨中的黄梁，大多关门闭户。只有这家酒店围了一桌人在喝酒。妇人在门口抱着孩子，我问有吃的有住的吗？她说都有。我又问能把车推到屋里来吗？她说行啊。老板模样的男人从酒桌上扭过头来，说，把自行车推出去，推出去。搞得地上一大滩子水，我楼上还有客人，把人家滑倒了咋办？

我推车出门。欺负我的爱车，这三百元钱我就不让你赚。

在雨中再往前骑，快到黄梁尽头，仍未见酒店旅馆。一个年长的男人坐在门口看电视。电视上在播湖北电视台综合频道的节目，我女儿在那里供职，感到很亲。我停了下来，问，能借舍吗？他说能呀，瞧你这一身雨，快把车子推进来。他引我到三楼，杂物间有一张床，满是灰尘，他说只收你10块钱。我问，有上房吗？他说，有，有。到二楼打开一间房，他说这是我女儿的房间，她打工去了。这间房得50元钱。好，我说，我腹中饥饿，你把上好的熟牛肉切五斤来。他说，牛肉没有，只有二个鸡蛋。蛋炒饭，我做来最好吃，你要不要尝尝鲜？

洗了热水澡，上床。雨还是很大，天气预报说凌晨二点雨就停了，宜昌也只有零星小雨。很好。

眯了一会就醒了。看时间是凌晨二点。睡不着，走吧，反正雨也停了。推车出门。哈哈，雨还在下。

果然是下坡路，很陡，弯很急，仍在大山之中。导航不停地播报：注意落石。路面上不断踊现从山上悬崖上砸下来的石头，有的粉碎，有的碎成几块，大的如斗，小的如鹅蛋，更有好几处巨石挡道。这时才后悔起来，怪自己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这样孟浪，为了一个昭君，把老命都不要了。

戴着耳机听歌，那有心思甜蜜蜜呀，爱呀恨呀，只是为了壮胆。赶紧取下来，戴上头盔，念南无阿弥陀佛。

“怪石林立，森然欲搏人”。路的左边是峭壁，右边是悬崖。微弱的手电光根本不敢去照。一直靠左边悬崖边骑，好离落石远一点。

平时常念叨：“悬崖撒手，自肯承当；绝后方苏，欺君不得。”此时，撒手试试？双刹捏得越来越紧。终于听到了山水的轰鸣声。知道已经到山脚了。

（八）岚天山

凌晨五点，导航把我导到高速入口。收费站的姑娘从里面出来，说自行车不能上高速。我说，我知道，省道在哪里呢？姑娘东指指西指指，最后自己笑了起来，说上夜班把头上昏了。您转身，右拐。错不了，我天天上班从那里走。

转身，右拐，即见好大的早点摊，好丰盛。老板娘好热情。赶紧把湿衣服都脱了，光着膀子，雪花也似的一身白肉，在水里泡里了一夜，焉能不白？好暖和啊。“大雨骑行一大怪，穿着衣服更凉快。”

这，这，这，还有这，我都要吃。老板娘说，您现在一样也吃不了，一个小时以后才能备好。您先吃碗方便面吧。

这里是岚天山，山如卧佛。老板娘说我们这里也有风景，还有漂流。

（九）他乡遇故知

路好起来，雨也停了，风景美起来。想那景点的风景，不及此地十分之一。这一路上有三峡大坝、三峡瀑布、三峡洞、情人泉、三游洞等等景点。要赶路，不敢久留。赶个鬼，赶到宜昌东站，才下午一点半，我是傍晚五点的动车。

在宜昌东站偶遇很少见面的华华。她是我三十几年前的同事。依然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她在棉花大厦行结婚典礼，我送她一联，云：“俩个老朋友，一对新婚人。”这应该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

华华坐头等仓，我坐三等仓。下车时不见踪影，各奔西东。

年12月13日星期日

静虑，年端午节骑行神龙架。年12月13日星期日记于家中。

环梁子湖村村通公路是绝佳的骑行线路。昨天我骑到晚上八点还是依依不舍。坐在村头大樟树下晚餐。村中婆婆很奇怪，看过来看过去，问了又问。又有渔民路过，把手电在我脸上照了又照，问，是来钓鱼的吗？最后一个村民最好心。他在湖里忙了好半天，骑着三轮车到城里送鱼，问我是不是迷路了，他好引我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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